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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好像又做了一个梦。
朦朦胧胧的,只记得四周一片漆黑,我好像被困在一个狭窄幽长的隧道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我团团转了一圈,只有我自己,可是老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有谁在从什么地方默默地看着我。我又惊又冷,脑袋上的汗出个不停,忽然,我好像闻到了一种味道……
我猛地睁开眼睛,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口接一口地喘着气。
四周很亮堂,太阳光金灿灿地从玻璃窗照进来。
定了定神,原来我正好好地在自己的床上躺着。梦里种种,迅速地远去了。
我松了一口气,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却发现眼皮跳了起来。眨了眨眼睛,又用手干搓几遍脸皮,眼皮才缓下来。
来到客厅,老爷子、老太太早就吃过了。老爷子还在他的宝座上看电视,老太太已经在厨房里忙开了。今天是冬至,老太太买了不少菜。给我留的一份早饭暖在电焐子里。
我吃完早饭挪到厨房里,一边帮老太太洗碗筷,一边满脸谄媚地笑:“妈……”
老太太:“嗯?”
我:“晚上让姜玲也来吃饭?”
老太太:“我们家过冬至,干嘛叫一个外人?”
我舔舔嘴巴,还是先顺着她老人家:“妈,现在是外人,可是也快不是外人了嘛!”
老太太:“谁说的?”
我:“……”
“福记的四喜大汤圆我可买了四份。”我说。
老太太还是眼皮子都不抬,继续在水龙头底下洗菜:“妈知道你孝顺,特意给妈多买一份。”
这下我可哄不下去了。
“老太太,”我一把放下碗筷,“这可是你觉悟不够高了啊!”
老太太关掉水龙头,一把拢住菜狠狠地甩了两下。甩得我脸上都溅到了水珠子。
“我觉悟怎么不高了?”她说,“不让你把外人往家里带,就是觉悟不高了?”
我撇去一切哈哈,很正经地道:“姜玲可不是外人!”
老太太看我少有的正经起来,虽是脸色不太给力,但还是磨了磨嘴皮子,什么都不说了。
我见状,又放软身段,一把抱住老太太撒娇:“妈……你想想你当年跟我爸处对象的时候?是吧?将心比心嘛!”
老太太的眉毛抖了一下。
我连忙趁热打铁,抱着她的肩膀又摇了两摇:“姜玲脾气多好!这么多年,您愿意跟她大声说话您就大声说话,您愿意跟她小声说话您就小声说话,您什么时候看见她给过您一点儿脸色看?”
老太太:“……”
我:“没有吧!不管是当着我的面,还是背着我,都没有吧?”
老太太撇撇嘴:“算她有家教。”
我纠正道:“有家教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您知道是为什么吗?”
老太太瞥我一眼。
我马上摆出一副正经八百的样子道:“因为姜玲喜欢您儿子我!您生的好儿子啊!”
老太太这回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来,往我嘴巴上假模假式地扫一巴掌:“就你会说!”
我就知道老太太这是被我搞定了,忙笑嘻嘻地抱着她又卖两个萌,便道:“那我去上班了啊!晚上带姜玲过来,咱们一家团圆。”说着就往大门口走。
老太太冲着我的后背喊:“中午不回来吃了?”
我:“快年底了,所里事情多,我也得争取表现表现嘛!”
老爷子坐在客厅里,听得这一句,便是一声冷哼:“油腔滑调。”
我习惯性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管关门走人。我做他二十七年的儿子,就从来没听他说过我一句好话。
你不信?
不信拉倒。
回到所里,哥几个对我表示热烈欢迎。我也表示几日不见如隔三秋,每个小伙伴都想死我了。左看右看,好像还少一个人。
“咦?”我向所长办公室张望,“张所呢?”
张所虽然喜欢下班提前走,但上班从来不迟到。这个点儿,他应该坐在所长办公室里,捧上他的大茶缸子了。
大家都摇摇头,一脸茫然。
小赵:“张所也终于打破零的纪录了。”一边感叹,一边把手里的盐津葡萄干往我面前一送,“吃不吃?”
我意思着拿了两颗,往嘴里一扔。
接下来便没什么事。大家有一句没一句地闲磕牙,大抵是问晚上的冬至饭吃什么。
不知不觉里时间又过去半个小时,张所还是不见人影,连电话都没来一个。不光是我,哥几个都渐渐开始觉得不对劲儿了。我主动打给张所的手机,打了好几遍还是没人接。之后,又打到他家里,也是没人接。最后,只好打给张所的老婆。
这就要先简略地介绍一下张所家的情况。
张所的老婆姓陆,在银行工作,我们都管她叫陆会计。前段时间,陆会计到总行出差学习了两个月(估计是要高升),这才刚回来。他们只有一位千金大小姐,去年考上我们市的天龙大学。虽然学校就在本市,但走读也挺不方便的,所以还是住了学校的学生公寓。平时就张所两口子在家。
陆会计却说,他还跟往常一样,一大早就准时出门了。听我们说到现在还不见张所,反倒把人家吓一跳。
“这是怎么回事?”陆会计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高起来,“早上也没听他说什么啊?”
我连忙安抚道:“可能是路上堵了吧?”
可陆会计没那么好安抚:“那也不会不接电话啊?手机早上也是充得满满的电。”
我:“要不然是碰上朋友了?”
陆会计也不大相信,但现在也只有先问问看:“那我打给亲戚朋友们看看。”
我一口应下:“行,我们这边也找找看。一有消息就跟你联系。”
结束了通话,我眼皮又跳起来。而且跳得还挺利害,连小赵都看出来了。
“哟,”小赵猛盯住我的眼皮,“你眼睛怎么直抽抽啊?”
“……”可真会说话,什么叫眼睛直抽抽。
另一个同事问:“哪只眼睛啊?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啊!”
我笑笑:“那都是迷信。我就是昨天晚上没睡好。”要不就是有心血管疾病的征兆。但是怎么可能,我身体这么好。虽然不强壮,可生活规律,无不良嗜好啊!
他们却根本不理会我。还警察呢,警察带头搞迷信。
小赵捧着我的脸不让我乱动,看了一会儿惊道:“哎呀,两只眼睛都在抽抽呢!”回头问之前的同事,“那这算是跳财,还是跳灾啊?”
“这个……”
“难道是既有财又有灾?”有人瞎说,“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嘛!”
“反了。”我纠正道,“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
“哎,是吗?”
小赵马上跳出来:“人家女朋友是古代文学博士。”
“哦哦……”
哥几个笑笑,吐着舌头不说话了。
我:“哎呀……现在就别跑题了,还是赶紧找张所吧。”
大家嘴上应着:“对对对。”但说实在的,还没谁真有危机感。
不就是迟到嘛。领导迟到有什么稀奇的。
我很能理解他们。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点儿不踏实。
唉,都怪这眼皮跳的。
想来想去,张所的朋友我就认识一个:崔阳。
事到如今,为了张所我也只好硬着头皮,主动去联系他。当初他刚把号码留给我的时候,我还删了,后来他打过来被我当成陌生电话没接,结果他打到张所手机上,害得我被张所骂了一顿。那之后,我只得乖乖地把他老人家的号码存起来了。想不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崔阳的电话接得真快,我拨过去刚响第一声,他那低沉、冷静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裘家和,”他说,“你是想通了吗?”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当初他把号码留给我,就是想调我去市刑警队,让我想通了,随时给他打电话。
“没,”我讪讪地笑,“我还没想通。”我觉得我应该会一辈子都想不通。
崔阳本来就冷淡的声音,又冷淡了一分:“那你有什么事?我正在忙。”
这是要挂电话的节奏。
我连忙说重点:“我们跟张所联系不上了!”
崔阳静了一下:“嗯?”
我忙把现在的情况,飞快地说一遍。
崔阳又静了一会儿,便低低地嗯一声:“是有点儿奇怪。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他从上警校开始就得过且过,说起话来嘴上抹油,做起事来脚底抹油……但是他从来不迟到。”
想不到张所这么有时间观念。我现在更觉得心里不踏实了。
“那现在怎么办?”我有点儿着急地问。
哥几个也开始意识到事情有点儿麻烦了,一个一个地都盯过来。
崔阳:“他手机在身上吗?”
我很肯定地道:“在!陆会计早上看得清清楚楚,他带着手机出门的,还充满了电。”
“那手机应该是开着的。”崔阳不慌不忙地说,“我马上找人定位他的手机。你们先等着。”
我连连应下。挂了手机,大办公室里的气氛也有点儿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