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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上,都快到辰时了,太阳只是露了个头,天都未大亮。莫如渊早早到了莫凡尘屋外,却未打扰,只是在屋外的廊子上打坐。
其实莫凡尘也是习惯性地醒了,碍于藤老还倒在地上睡,也不好意思打扰,干脆就在床榻上打起了坐。
“炼气六品么?”藤老还没睁开眼,声音懒懒散散的。
“藤老,你醒了?”莫凡尘也闭着眼,倒像两个绝世高手在对话,忽然猛地睁开了眼,“什么?炼气六品?我去试炼之前不是五品吗?这么几天就六品了?”
藤老抬起一只眼的眼皮,挑眉看着床榻上脸上还有几分惊讶的小脸,表情带着几分兴味。
“我果然是个天才!”莫凡尘咯咯地笑着,藤老却转头瞟向了蜷在墙角的黑胖子。
没有了丹药的遮掩,莫凡尘的修为情况藤老自然是看得清楚,且不说她小小年纪炼气六品,光是如她所言的修炼速度,若非外力,绝对没有可能。天髓宗的大长老藤老也见过,他并不认为那个司空长老有这般本事,若不是还有他尚未见过的人,那这小子房里这只灵兽很是可疑。
“扣扣扣”,柴门轻响。
“来啦!”莫凡尘从床上一骨碌滚下来,打开了屋门。
莫如渊今日着了一件素软缎的衫子,墨发依然是一丝不苟地束着,眉宇间忧色不散,阳光透过云层,似是给他披了一层纱衣。
“来接我去你家的?”莫凡尘问。
“正是。”莫如渊答。
“臭小子,等等我。”莫凡尘的身后,黑胖子伸着懒腰,终于从角落里爬了起来,眯着眼,一摇一摆地凑到莫凡尘脚边。
“还有我。”藤老也撑着身子站了起来,身上酒味都未散尽。
这下莫凡尘愣住了,本来想着就是去看个病,顺便讹钱给黑胖子买灵草去的,怎么黑胖子和藤老也要去凑热闹呢?她转头看着一人一兽,一时不知怎么反应。
莫如渊笑着向一人一兽行礼,很是恭敬:“藤老、黑爷,倒不是如渊有意为难,只是家母乃内宅妇人,不宜见外男,二位跟着,恐有不便。”
这一人一兽好似什么都没听见,就这么站在莫凡尘身后,眼都不眨,也不说话,这意思倒是很明确,爱谁谁吧,反正是去定了。
莫凡尘嘴角抽了抽,尴尬地冲着莫如渊笑笑,又拱了拱手道:“黑胖子跟我跟惯了,藤老么,在天髓宗也没有熟人,可能一个人呆着无聊,不然就让他们跟着去吧,让他们在前厅吃东西,不去后院就行了吧?”
一时几人都有点想笑,什么叫让他们在前厅吃东西?莫凡尘这是把一人一兽当成孩子糊弄呢?
三双眼睛定定地看着莫如渊,莫如渊对着这么诚恳的眼神实在也说不出第二次“不”来,只得笑着点头。
山下莫府马车已等候多时,原想着只有大公子二人,便只派了寻常大小的,坐了三个人加一只灵兽就显得有点挤得慌。一路上藤老和黑胖子各自望着车壁,一句话也没有,气氛异常尴尬。
早上莫如渊已经给家里去了信,说会带同门师弟回去给母亲看诊。莫府上下一早也忙活了起来,毕竟来人是大公子同门,不能失了礼数,拂了公子颜面。
随着一声嘶鸣,马车外响起了小厮的声音:“大公子,到了。”
赶车的小厮勒停马的动作很尽量缓慢,怕伤着里面几位贵人。
眼前的帘子被撩起,几人顺着马凳下了车。虽然莫凡尘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等真的站在莫家大宅的朱门外,一切都是陌生而熟悉,久久不能平静。她的记忆好像有选择性,书可以过目不忘,寻常生活里却很健忘,对于小时候的记忆也并不多,但莫宅里的那些日子,她却不知为何还都记得很清楚。一草一木,一亭一阁,褪了色的记忆,在这一刻,突然鲜活了起来。
“请。”莫如渊的声音拉回了陷在思绪里的莫凡尘。
“哦,好啊!”莫凡尘脚步轻快,只剩眼角闪过的一丝泪光还残存着她几息前的回忆。
进了莫家大宅,莫如渊便差人通报了尤氏,又安排人好生招待留在前厅的藤老和黑胖子,给他们奉了茶水点心,莫天合闻讯急急地出来作陪,心里把自己大儿子骂了好几遍。藤老即便是妖,也是元婴级别的妖,莫家再怎么家大业大,总不能让老祖级的修者自己在莫家前厅喝茶吃瓜子吧?
一切安排妥当后,莫如渊才带着莫凡尘往后院行去,却跟莫天合正好错开了。
尤氏乃宗妇,就算是修仙世家,规矩也甚是严苛,更何况她毫无修仙天赋,宗族本就对她不满,经常横挑鼻子竖挑眼,她便只好更加事事小心。于是早上大公子来信说要给她请师弟来看看,纪嬷嬷就吩咐人搭了帐幔,生怕被人说了嘴。
尤氏的院子在后院东侧,莫凡尘小时候多数时候是在西边,母亲也并未像其他她听说的小妾那般日日去跟主母请安,所以这是她第一次来尤氏的院子。不过莫凡尘也并没有多好奇,只是用余光观察着周围,这院子看着比她以前住的要大很多,伺候的婆子丫鬟一大堆,进进出出忙忙碌碌,时不时还有小丫鬟看着她嘻嘻跑开,脸上带着红晕。
“莫师弟,这边请。”
主屋门敞着,莫如渊跟莫凡尘前后脚进了屋子,帷幔后人影佝偻,时不时传出几声咳嗽。
“母亲,我把霁月峰的师弟带来了。”莫如渊向着帷幔后的人影躬身,又转向莫凡尘道,“莫师弟,这是家母。”
“莫……”即便已经找人打听过,尤氏听到“莫师弟”三字也差点喊出声,但最后还是咽了下去,硬撑着坐直了身子,手指紧紧扣住了床沿。
莫凡尘只是微微躬身,却未行礼:“烦请夫人伸手,晚辈需要搭个脉。”
莫如渊并未觉得莫凡尘是无理,他早就听说莫凡尘在入天髓宗之前便是医者,长在山野,想必是习惯了如此。
纪嬷嬷在一旁见着自家夫人半天也没动作,便轻轻推了推她:“夫人,大夫要请脉呢。”
尤氏这才缓缓伸出了手,指尖还泛着白。尤氏最近被病折磨地瘦了许多,原本柔若无骨的手现如今骨骼分明、青筋暴起,还在微微颤抖。莫如渊上次回来时并未在意,现在母亲隐在帷幔后,只见那只他本以为很熟悉的手,泪水便不自觉地涌上了他的眼底。
莫凡尘的脸上没有喜怒,在备好的圈椅上坐下,熟门熟路地号起了脉。尤氏这脉象,莫凡尘太过于熟悉了,浮面无力,似有似无,如鱼之翔水,她一拍扶手,突地从圈椅上站了起来,惊声道:“怎么又是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