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柒章:错影陌上起梦处

雪夜紫霄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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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做到七剑合璧,才能打败魔教。虹儿,希望你就是那能重新集结七剑,终使七剑合璧再现江湖的……盖世英雄啊。”

    灰色的身影坚定地伫立在他面前,目光里隐现着他读不懂的情绪,沧桑的声音中流露出点点期许。可是那个身影到底不顾他的担忧与呼唤,决绝离去,平静地接受注定是玉石俱焚的结局——这就是他的父亲,他严格而慈爱,同时令武林敬仰的七剑之首。

    无论他几番悲愤填膺,父亲终归溘然长逝,一代剑侠却沉睡在狼藉的角落,尸骨无存。

    如今江湖渺渺,旧土难归,他再听不见那声熟悉的“虹儿”,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魔教!

    他想起来了,跌下悬崖前他正与某个使鞭的魔教中人对战,那人是用鞭的高手,鞭影纷而不急,所攻之处虽多但并不致命。更为奇特的是,他对那人亦无甚敌意,似乎两个人在切磋武艺,而非以命相搏。

    后来他依稀记得,激战正酣之际他背上一疼,便失去了意识,也不知麒麟逃出来没有……等等!麒麟?麒麟!

    虹猫噌地坐了起来,强行撑开沉重的眼皮,对上双不安的大眼睛。他愣愣地眨眸,面前这双大眼睛亦眨了眨,忽而大眼睛的主人欢快地长鸣,甩甩脑袋高高跃起,挟着泰山压顶般的力道把他重新扑倒,厚大的舌头紧随其上,舔得他一阵憋气。

    “麒麟,不要闹了。”虹猫低哄,推开身上激动得有如大犬的神兽。

    见麒麟无恙,虹猫方放下心来,目下最要紧的不是报仇,而是探明自己所处何地,因何脱险。

    他环顾左右,长虹剑和他那身被洗净叠好的白衣静置在榻边的矮几上,对面半敞的小门覆着透薄的帷幔,阳光跨过窗棂照射进来,遗下一片温暖。

    虹猫撩起锦被,发现他已换了套短褐,也是白色。他又拉开衣襟,但见伤口教密而不紧的细麻布层层围妥,药味隐隐漫来,他不禁颌首,暗赞施救者经验丰富,非比常人。

    吱呀——

    忽闻脚步声徐徐踏来,木门轻轻开启,夏末的和风吹进,于树影摇曳的斑驳中扬起一室药香。

    虹猫慌忙理好衣服,凝神抬眸,面前秀丽的少女身着明艳的缇1色衣裤临门而立,黛眉之下漆眸澹澹如池,尽显淡雅清灵。

    缇衣少女友善地微笑,敛衽一礼:“郎君2醒了,可有不适之处?”

    虹猫站直,和少女对揖道:“在下虹猫,承蒙女郎3照顾多时,外伤近乎痊愈。在下重伤之际被女郎搭救,受此恩德感激之至,却不晓女郎名讳难以相报,心实忐忑。”

    缇衣少女提袖掩口,稍显赧态:“报答云云不必提及,虹郎4可知‘天门五济,黄石六奇5’?”

    他不解少女为何顾左右而言他,先顺着她的话答道:“天门五济,应指天门山五济堂,以‘济天、济地、济人、济世、济心’为志;黄石六奇,便是黄石寨六奇阁,以‘奇兵、奇人、奇药、奇毒、奇阵、奇规’闻名——这两个地方的掌门,有圣医、神医之称,医术高明冠绝武林,在下亦为江湖中人,对他们仰慕已久,幼时曾分别随父造访,对两个医道世家也了解颇多,只是……女郎为何提及此事?”

    虹猫话音方落,却听噗嗤一声,原是缇衣少女身后的碧衫女子忍俊不禁,笑开了花。

    缇衣少女眉心略蹙,回顾诫道:“阿茹,不得无礼。”

    “女郎,阿茹知错了。”碧衫女子低头咬唇,待缇衣少女不再瞧她,偷偷背着少女噘嘴瞪了虹猫一眼,别有种天真活泼的玲珑之韵。

    缇衣少女听得此言,脸色稍霁:“阿茹,把药放下,你去奉告父亲,便云虹公子已然醒转,请父亲少待,阿雪与虹公子便去给他请安。”

    “唯。”碧衫女子小步上前,将端了许久的汤药放在矮几上,顺带又暗含不忿与戏谑地乜视虹猫,方颇有些意犹未尽地躬身出屋,掩上了门。

    缇衣少女待她走远,对虹猫摇首道:“阿茹虽是阿雪的侍女,却与阿雪自幼相伴,素日嬉闹惯了不懂事,虹郎见笑,还望勿怪。”

    虹猫纵觉那阿茹乐得莫名,但没有多想,他连连摆手,只道自己说错了话,当给女郎赔礼。

    “虹郎仍不识自己身处何方么?”缇衣少女沉默片刻,讶异地问道,她丽眸一转,窥见虹猫怔愣的模样,不由莞尔道,“本女郎乃五济堂掌门之女——黎澜雪。”

    她又行了一礼,与先前的文雅端方不同,平白多了抹狡黠的味道:“虹猫少侠,幸会幸会!”

    虹猫突闻此地便是五济堂,惊得无言以对,又想到他身在五济堂而不明,妄言了解尊崇,尤其还道曾经登门拜访,语毕被五济堂的婢女嘲笑了竟仍不自知,恐怕面前这位掌门之女也会把他看成那等自吹自擂的浮夸之徒。虹猫思及此处窘迫至极,一时面红耳赤,仿佛涂了胭脂。

    见虹猫难为情的模样,缇衣少女亦忍俊不禁。

    虹猫被少女开怀的笑颜感染,不知不觉在内心深处抚平对父亲的怀念与痛苦,放下对未来的忧惴与踌躇——他亦哂,释然而舒怀。

    顷刻,朗朗笑声携着虚幻的真情回荡室中,于无意间拨动了彼此的心弦。

    盈盈解颐6,莞莞秀靥,于或近或远尝罹厄境的他们本为石破天惊之举,此刻做来却莫名自然,仿佛他们本该如此,既无须运筹帷幄,计取天下;亦无须报仇雪耻,统率武林。

    他们,只是失去童年的孩子,在某个注定也意外的契机里忘记背负的一切,毫无顾忌地相视开颜。

    屋外,碧衫女子贴门静立,俟背后笑语渐盛,她方远离数步之遥的窗户,反向绕路行往前院,于中庭角落里的一棵大树下站定。

    她面上添了几分露骨的厌恶,抬手抵住大树主干,用力推了推,把茂盛的枝叶摇得哗哗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