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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姨面露犹豫,苍苍低声道:“他等了这么久才来,也是想等我伤好,这就证明他不打算过分为难你,我去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连姨点点头对冬初道:“你去请乔总管在外面候一会,苍苍要先束发换衣。”她带苍苍进屋里去,“谅他也不敢对你怎么样,不过能离开这里就好了。”
苍苍沉默,离开么?这要看墨鼎臣肯不肯放她了。她至今不理解先前没好脸色的他怎么就肯任她养好伤。
她看看连姨,是因为连姨吗?连姨真的有令墨鼎臣也忌惮的杀手锏?
猜测无用,她索性问出口,连姨迟疑了一会才慢慢说道:“其实是小姐留给你的人,是一个盘根错节的组织,可是你一直困在侯府,我就很少和他们联系了。”她把苍苍细柔的长发盘起来,用发带系住,尾部自然垂下,她整个人顿时显得精神而不失少女的朝气。
连姨满意地点头,看着铜镜中那张五分相似小姐的脸,道:“我来侯府之后,就去接触了留守盛京的最高权限联络人,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我们商量着选个恰当的时候告知你,然后一步一步慢慢让你融入他们。可是半个月前组织里突然出事,二十五那日我就是因为这事才没在侯府。”
最高权限联络人?这个称谓怎么这么熟悉?
苍苍偏着头思索片刻,忽然低叫起来:“永青!”
“你知道他?”
“见过一回的,他自己找到我跟我说的。连姨,他怎么了?”
连姨愁眉紧锁,拉她起来帮她换一身干净衣服:“失踪了。他的职务都转移给别人,对方与我不熟,暂时也探听不到多少消息。”
“失踪?”苍苍想起那天国安说的话:“永青做错了事,已经被调离了。”
“他不是失踪,而是被殷据……”苍苍抿抿唇,脑子里有些乱,殷据的人是她母亲的原部下?不过也并非说不通,如果是这样的话,试图向她示好的永青只怕凶多吉少了。
她急切地问道:“连姨,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姨看看她,摇头道:“这其中牵扯甚多,连姨这么和你说吧。当年永国公没落,男丁被斩尽杀绝,唯独留下像小姐一般的女子,但是永国公百来年的的基业不可能轻易垮掉,那些暗地里的不为人知的枝节都得以幸存。”
她目光渐趋悠远,在回忆被光阴尘封住的往事:“你外祖父在出事前隐约有不祥预感,于是安排小姐接手底下人,可是朝廷雷霆发作,一夜之间就封府抓人,这就导致小姐和大部分部署失去联系。后来她用了三年多时间暗中收拢旧势力,并在此基础上略加扩建,终于弄出气候。可惜……”
她目中浮现痛色和泪花,看了看苍苍欲言又止,最后叹气道:“小姐死前局势很动荡,下面人人心浮动,她想把人都留给你,又怕失去统帅,那些人在你长大之前就会成为一盘散沙,无奈之下她找到了当今皇后,即是你的大姨母。”
“所以后来那些人就跟了殷据。”苍苍沉下了脸。
她能想到当时的形势的紧张,她母亲是有多么不得已和为难,她理解她的做法。
可是既然是那样,殷据就是凭借了母亲的势力才能生存下来,也是因为这一点才有发展崛起的可能。可前世今生他都做了什么?
将她瞒得紧紧,甚至用本来应该属于她的东西来对付她?还从头到尾地理直气壮?怪不得他时常流露出她不需要抛头露面,只要隐居幕后就可以的意味。而前世她从未见过永青,只怕永青是早早地被处理掉了吧。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见过过分的,没见过这么过分的!
苍苍握紧双拳,简直要气炸了。
而最叫她寒心的,是居然没有任何一个人私下来接近她,别说投靠追随了,就是危机关头帮她一把也没有。她不相信那些行于暗处,极富手段的人们没有一个知道真相。国公府留下的部署,母亲一手培养起来的人,就是这么靠不住吗?
连姨见她如此,怕她气极了而又做出什么激进的事,忙收拾起自己的情绪安慰道:“当初小姐是实在没多少日子了,就把人分成两支,永字支和国字支,合起来正好是永国公的意思。说好国字支送给皇后,永字支也先给她带着,等你及笄后再还给你,这不是还有两年吗?现在我们暂时没道理做什么,但苍苍你放心,该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清冷严寂的四方院子里,立着几个雕塑一样笔挺健壮的侍卫,乔总管走到一扇紧闭的门前恭敬道:“侯爷,人来了。”
里面响起墨鼎臣低沉的声音:“让她进来。”
乔总管推开了门,左手一引示意苍苍进去,而他自己留在门外。
这是苍苍第二次涉足墨鼎臣的书房。前一次是在夜晚,她又精神低落没有好好看过这里,这回一走进来她的目光首先落在贴墙放立的书架。
书架上摆满书籍,各种类别各种装订样式的都有,前面洁净无尘,显然日日都有人悉心打扫。
书架前面是两椅并一只木几,几上有茶具和一本摊开的白皮书,似乎之前有人看那书正看到一半。
椅子后面是一座屏风,将书房分割出内外两个区域,苍苍猜测后面是墨鼎臣疲惫时休息的场所,便未多看。
屏风过来便是一张阔大的书桌,墨鼎臣正坐在桌后聚精会神地翻阅什么。案头上摞着好几叠东西,苍苍眼尖,一眼看出只有一叠是朝堂奏折,余下皆是别的文案。
她着重目测了奏折的高度——大央的公爵侯爵是有权力批阅奏折的,当然是不太重要的一些,而且还要交叉批阅,美其名曰是为皇帝分担,其实是开国皇帝为了笼络这些大族的无奈之举之一。
殷据曾透露,历代皇帝们都极度痛恨这种制度,但又不能不笑对臣子表示自己的大度和感激,久而久之不心理压抑手段激进才是怪事。
而墨鼎臣案头的那一叠,她没猜错的话,是“一公二侯”中最多的。
墨鼎臣身后是放置一些摆件的木架,上面有侯爵印章,也有奇形怪状颜色各异的石头,那是墨氏铁矿场中开采出来的最具代表性的原矿石,墨鼎臣把它们放在印章的上方。
墨鼎臣头也没抬,说了一句:“你先坐一会。”
苍苍没说话,在屋子里看了一圈,从善如流地做到那两张椅子中离墨鼎臣较远的一张。
前世殷据逐渐强大后,接待人往往喜欢先晾他们一会,哪怕是他自己主动叫来人,也总要伏案桌前奋笔疾书一番,而把来人不冷不热地搁在那里。
她也有幸有过这样的经历。她不明白这样做是要显示自己是有多忙,还是想借此在气势与心理上压人一头。总之在她看来这是好笑且毫无意义的作为,本身反应着晾人的那人不自信,否则何须用这种小计俩?只是没想到墨鼎臣也兴这一套。
这样想着,对墨鼎臣不由低看了一眼。
摊在案几上的白皮书就在手边,抱着闲着也是闲着的念头,她低头看了几眼。这一看她就惊讶了,抬头见墨鼎臣没有反应,遂把书捧起来认真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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