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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茶叶生产区主要有四,大央因地处北方只占其一,其中又以国土最南边地域气候最佳的洛阳一带为最。所以洛阳的茶叶很受欢迎,茶叶生意利润也高。
然而朝廷对此把关很严,税额又高,这就使得私人或商团的茶叶走私应势而生。
苍苍此时就扮了这么一个私人商贩,搭讪的话也是最普遍老道的。
钟离决在她靠近时就习惯性地戒备起来,当听到贩卖的话,第一个念头就是不理此人。
“不需要……”他目光一瞥,从箬笠的洞隙间隐约看到对方小巧漂亮的轮廓,再一看那搭在袖子里只露出稚嫩指尖的手,眼睛一眯,忽然不说话了。
是个少年人吗?不像走私贩子。
“怎么?不要?不要那我就走了。”苍苍一直没抬头,视线只能到达钟离决下半张脸,同样钟离决也看不清她。这种神秘是很煎熬人的。
钟离决问道:“你是谁?”
“做高风险生意的有几个会轻易对人报出名号?你只要回答要是不要?但须知道,这街上买客多卖家少,我不卖你还能找别人,而你错过了我,也许在这儿坐一整天,都不会等到第二个卖家。”
钟离决神色一震,他确定对方是谁了。
“就是你这些日子叫人传信指点我,约我出来的?还是,你仍然只是个传信的?”
“这很重要吗?”苍苍叹了口气,幽幽道,“你可知道现在洛阳南城被周军攻陷,整个洛阳以及周边地区处于战乱之中,那里出产的茶叶也越发地稀少珍贵。你目光不放在重点上,却焦灼些细枝末节做什么?”
钟离决脸色一变,瞳孔猝然急缩。这位指挥失误致使家乡沦陷,随即又被迫离开战场的少年将军,在这一刻,心里的痛苦焦虑喷薄而出,根本压不住。
他目光锐利无比,沉肃喝道:“那现下的几斤茶叶又算得了什么?只要把洛阳收复回来,以后还不是恢复如初,要多少有多少!”
他声音有些激动,引得远近的人们侧目,他快速意识到失态,立即消音沉寂,可苦楚愤懑还挂在脸上。
苍苍漠然不语,将这一切收到眼底,微一勾唇。
还算上道。
她微微仰头看着棚外悠远的天空:“那就去收复啊。虽然大央优秀将领不少,但在你手上丢了的东西不由你自己收回来,你会一辈子放不下吧。况且,洛阳那边之所以能被你一个不小心就弄得丢成,说起来是中央这里只知道削爵内斗,皇帝又不放心给军队太大自由。”轻轻的声音漂浮在空气中,只钻进钟离决的耳朵里,势将掀起一阵狂波怒澜,“也就是说,真正关心半个洛阳得失的,其实只有你钟离罢了,你的父老乡亲都把希望寄托在你这呢,怎么,有没有信心拼一把?”
钟离决听得怔怔,双眼精亮,忽而却暗淡下来,苦笑一声:“我现在自身都难保……”
“只是暂时的。”苍苍打断他,“只要你愿意也能够配合,这一切都是暂时的。”
她也不再跟他磨蹭,卸下包袱放在桌上低声说:“这里面有一个扁平的四方盒子,里面是一副双鹤绣品,你把它送给宫里的景贵妃,越早越好。”
钟离决吃惊地看了包袱一眼,伸手一摸果然有个硬质盒状事物。
“一件绣品就可以救我们?”他不相信。
“当然不止如此。”苍苍轻而快速地道,“听着,为确保这东西顺利到达景贵妃手上并起到作用,你需要做三件事,三件事若完成,这个阶段十成有九成没问题了。”
“哪三件事?”
“这三件事其实就是循序递进的一件事。第一,你要去买通皇宫守门的几大司职太监,第二,通过他们联系到大内总管窦公公,就是二月初一你得罪了的那一位——对了,你现在知道为什么会得罪他了吧?”
钟离决一张脸霎时沉了下来,艰难地微微点头。
“那就好。”苍苍目光略过他的表情,“你找到他,好好说话,道个歉告个罪。太监身体不正常,久之心理也非同常人,他们人生没有指望,所以对名利看得格外重,就喜欢被奉承,你得多说好话,哄得他高兴,让他真心答应帮你传送绣品,千万别再摆一副死人脸。”
钟离决嘴角一僵,目光有些怪异地盯着苍苍头顶,半晌才道:“我明白了。第三件事呢?”
苍苍点点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和周围的店铺,问:“你现在住哪?”
钟离决一愣,但还是老实回答:“城外。”停了一下又解释道,“自从我照你说的求了御史大人后,皇帝陛下恩准我的兄弟正常看病吃住,但还是只能留在城外,我每天晚上都会回去。”
“那么从今天起回来,找个离皇宫近且干净有些小名气的客栈住下。”她曲起食指敲敲包袱,“那位收到这个后,一定会派人询问你东西的来由,你得在容易找到的地方等着。但无论对方怎么问,你都别透露绣品的信息,趁机也奉承奉承景贵妃,给她顶高帽然后陈述你的难处和愿望。”
钟离决心跳不由自主加快,如果如这人所说,景贵妃也来帮他,那成功的机会又大了。可是……
他拧起眉毛:“这里面绣的到底是什么?竟能如此讨她欢心?”
“不是讨她欢心,而是要挑衅她让她痛让她好奇心痒。”她歪歪脑袋,凑近钟离决一点,“也不妨叫你知道缘由。上面绣着景贵妃生平两桩悲事,你越不告诉她详细情况,她越要知道谁敢拿她往事作文章。她会猜忌你,恨你,但在那之前却不得不帮你,因为如果你失意了,离开了,她将永远不知道真相。所以——”
两个酒客坐到他们邻桌,好奇的目光扫了一下,苍苍重新坐正。钟离决只感觉一阵少女般若有似无的幽香往鼻翼飘送,随她退开又消失不觉,不禁微微失了神:“所以什么?”
“所以你可以借此威胁她。”苍苍微转身子倾斜箬笠,不让自己的脸被那两人看见。
该死,刚才粗略一瞟,那两人怎么似曾相识,仿佛是三皇子府的人啊?
她眼珠快转,没发现另有可疑人物,松了一口气,可也警觉这里不能再留了。若真被殷据知道,她虽然可以谎称是故意近距离接触钟离决,为殷据以后要不要收拢他拿到一手资料,可很有可能刚刚建立起来的信任关系就此坍塌。
她现在可一点都耗不起。
想着,她也顾不得太多,拉了拉钟离决的衣服让他附耳过来,也用他的身体挡住一些两人的目光:“对窦要尽量讨好,对景就先礼后兵,威胁的意思把握好一个度,过与不及都不行。这你自己体会,你手下不是有人吗,群策群力。”
钟离决从她这番动作就明白她可能是在躲人,当下迅速忽视喷拂在耳畔的热气和被近身的不自在,抓紧时间问:“你刚才提到‘这一阶段’,还有多少阶段?我还要做什么?”
这人脑子的确转得快啊。
苍苍诧异地挑挑眉,也好,这样就不怕他搞砸。她对他的好感涨了一点,继续咬耳朵:“这是第二阶段,还有一个阶段,这月二十五休沐日之后你要进宫听审了吧?那才是最关键的。具体我到时候再跟你说。”
“在那之前,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钟离决一顿,脸颊微绷,点头说:“应该的,是我还你的人情,你说吧,什么事?”
苍苍眯了眯眼:“这事对我极其重要,你记清楚了,在二十五那天,我要你……”
她忽地打住,余光里临桌那两人正起身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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