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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惬事,当真是千古惬事!”
问三知翩然摇扇,望月而吟:“坟头对赋,真乃千古绝唱也!”
他朗朗笑语,转向润九:“润兄字字生风,翔翱九霄,当真意境高深莫测,莫敢窥探,莫敢窥探。”
“还是三知兄境意高深,深藏不露。”润九轻笑着说。
“哪里,哪里,润兄文采斐然,字字珠玑,实乃千古难有,后世绝遇,小生,实难望项背耳。”问三知摇扇谄笑,过了会儿,眯眼诧异看他:“对了,润兄,第四句诗词究竟为何?”
“真想知道?”润九淡淡四字,笑看着他。
“此等千古绝唱,岂敢错过。”问三知异常认真。
“当真?”
“哪是当真,那是必须滴!”
“来年坟头一壶酒。”润九笑看着他,嘴角微微一勾,寒诡阴森。
“来年坟头一壶酒?”问三知霎时脸色一白,舔了舔嘴角,谄色密集,尴尬摇扇。
“呼~润兄,你这第四句,实在是杀气太重!戾气太深!”
“咱们可是说好的,摒弃刀戈之杀念…只拼文墨风骚意境…你这…。”
“不,并无何杀气,只是蕴含四字。”润九淡笑着打断,静静看他。当然不会告诉你,第四句是:“今日何人更哭君?!”
“何四字?”问三知诧异着看他。
“心照不宣。”
“心照不宣?”
问三知一愣,脚下一空,摔了个狗吃屎,呜呼哀哉。
“哎哟,我滴妈呀,摔死小生我了…”
“喂,喂,润兄,你倒是慢些,等等小生我呀,这…这是乱坟岗哇,小生,我…我怕哩…”
……
冷月洒泄,寒光烁烁。
白骨凛凛,阴风阵阵。
润九不由暗吸一口寒气。
问三知混迹在身边多时,引为友人,自然对他岁月身份多少探知一二。
恐怕,这就是问三知混迹在他身边的真实目的。
不过,润九倒不忧虑这个,而是凛寒着血宗,狸阡陌。
“可狸阡陌,究竟又是从何而知?”
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汗毛不由随着阴风鬼啸刷刷而竖,细胞片片分裂、跌落,以至于,犹若如鬼摸背!
一望无际,遍地白骨嶙峋的乱葬岗,阴风阵阵如鬼啸,别说问三知害怕,就连他这个活了三十万年的岁月上神都不禁毛骨悚然,寒气骇人。
润九摇了摇头,深呼了一息,仍是不得要领。
好在,柳剑和百花仙子如今安然无恙。
这也可以说明,此举,证明是狸阡陌在向他示好!
抛出橄榄枝!
“可他这么做,究竟有何目的?”润九眉头拢皱,深吟起来。
“师父,师父,您回来了?”
耳畔,打起叶落水数道惊喜之声。
“先生?先生?”屠一二雷声又起。
“尊主?”鬼伯苍枯声音,接响。
“先生?”温轻水甜如甘泉之般盈盈而流的声线,再响。
润九方才恍然如梦,如梦初醒,人已经回到僻院了。
“……”想了一路,仍是不得机要!
“呼…”
润九深呼一息,缓缓道了一句:“仙师和百花仙子在温家府邸。”
……
温家府邸,
难得的齐聚一堂,一派生机气息,繁荣景象。
姜妈的毒素已经去得七七八八,芙蓉面孔春色逐渐恢复,加之百花仙子再以花药赠送,复原只是在时日问题。
柳瓶儿,红励二人,这几日便都留在温家府邸照应着,并未随众人在外抛头露面。
众人齐坐一堂。
桌上山珍异兽,美味佳肴,天上海底,罗不胜数。
“温家当真乃国之巨擎,富甲一方。”
润九不禁咋舌起来,桌上美味,连他这个活了三十万年的岁月上神,都不能逐一明诉,他承认自己有些口馋了,喉结接连收缩着,唾沫不由自控地蔓延喉腔之间,如甘泉喷涌。
“真有钱!”润九暗暗一息,忖度了三字。
“或许…可能就是因为现在太有钱,未来时空才会变成小财迷了吧。”他如此唏嘘着。
“小女子要敬先生一杯,劳累先生为家师之事奔波劳累。”温轻水盈盈笑语,尽显大家世门之风华:“先生大德,无以为报,先干为敬。”
“应该的,温家小姐客气。”润九淡淡弧度,举杯笑说。
柳剑眸光浓郁,洒落在两人身上,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仙师何以如此看视在下。”润九举杯,笑语。
“柳某打算随仙子去往百花涧一趟,嬬儿之事,就暂且劳累小哥在旁担待了。”柳剑举杯,淡淡道。
他面色尚为红润,但气血早已盈亏,体内无上六玄剑元已经所剩无几。
时过境迁,恐怕天剑六玄剑元,只能成为一个传说而已罢了。
诸如人仙温如梦,七玄剑元之般。
只可眺空唏嘘感慨,不可亲眼为见!
或许,也唯有传说,才能愈加神秘多姿,神奇浩瀚,让人遐想连绵,莫敢臆断!
“喔…?”润九略是一怔,看向百花仙子。
“经此一难,姐姐我也看淡了,人生本度虚光阴,花容月貌昙花现,岁月静好莫过情,人生无忧一家亲。”百花仙子第一次用姐姐般的蔼和目光,看着他,旋即,盈盈柔润眸光递向柳剑这边,春意盎然,水流连绵。
“家姐能有如此悟境,自是再好不过。”润九微微笑道。
心中却有如千百疙瘩解不开之般,极为惊愕的同时,甚为一凛。
虽然,他对自己这个家姐不太熟悉,除了血脉关系,只见过数面,甚至就连她的脾性喜恶都不甚了解,但总觉得这里件事毛毛怪怪的,甚为诧异。
“我和仙师还得去寻小女,宝儿,前时与诸位多有矛盾争端,若兰出身荒野僻涧,不识大礼之节,还望诸位海量大度,莫与我这荒野之人一般计较见识,若兰先干为敬。”百花仙子柔柔起身,先干为敬。
众人先是一怔,旋即也都尽皆一饮而尽。
先前诸多芥蒂不快,皆随酒下肚,一去不复。
酒宴上,欢堂满和,笑语不绝。
难得的盎意一春水,绵流三千年。
“老大,你就留于小弟身旁,做个护卫吧。”临别之际,百花仙子朝渔老大吩咐交代着,她说到这里一顿,投来一缕歉意目光:“小弟…如今手无缚鸡之力,定要好生护应!”
“谨遵姑姑法令。”渔老大躬身道。
“家姐有心了。”润九淡淡一笑。
……
“尊主,老奴总觉着百花仙子…好像有些怪异,又说不清道不明…。”
送别了二人,鬼伯眯起浓浊的眸子,又道:“好像…柳仙师也感觉不大对劲的样子…”
润九微微颔首,旋即又猛摇起来脑袋,他总觉着心中怪怪的,毛毛的,不舒服,却又总说不清究竟是哪里不自在,不得劲。
就好像吃了一头苍蝇!
眼下正在回味着那种味道的感觉!
“温师姐,既然柳师叔之事已解,血宗之事亦也完毕,我和红荔师妹便也即可回玉山积云禀明掌门。”
柳瓶儿,红荔二人也拜别。
她转向叶落水,道:“叶师弟,你是留下于此,还是与我二人同归师门?”
“师父…我…”叶落水惊看向润九。
“回吧。”润九蔼和地看着他,淡淡道了两字。
“师父?”叶落水惊诧起来。
“我也得上玉山积云。”润九笑道。
“师父也同往?”叶落水又惊又喜,不敢置信。
润九微微颔首,转向温轻水,淡淡道:“温家小姐也与我等同往吧。”
“我?”温轻水一怔,秀眉微蹙,道:“先生何意?”
润九并不言答,仅是浓郁之中带着无尽忧虑的眸光,洒落在她身上。
“先生何以再次如此这般盯视小女子?”温轻水第二次被他如此盯视着,梨颊一抹羞红骤起,小女子羞答之姿绽开,间而梨颊羞红泛滥而起,有如一朵盛开的桃花。
润九仍是沉吟不语,只是眸光越来越浓郁。
温轻水直被他盯视得羞臊不已,整个身子有如触电之般,不由麻颤一酸,有如体内潮洪崩泄,旋即柔躯绵绵酥酥的,乏力却又异常快意美感!那种滋味无以言尽,飘飘欲仙,有如上了九天云霄。她羞红秀脸一侧,低怒道:“先生如此之举,甚为不礼!”
“是为不礼。”润九哑然失笑,四字尬色。
还有两天,就是谷雨了。
——谷雨洒弱水,岁月逝虚无。
这是轮回之盘上的谶语!
这是岁月生母,盘母的意念所定!
谶语,已经注定了他们二人的命运!
不得善终!
不可逆转!
不可改变!
“谷雨洒弱水,岁月逝虚无。”润九沉吟着。
虽然,如今的他已经无能为力去做什么,去改变什么。
但却第一次萌生了救温轻水的念头。
这是他以前从来不会去想的问题。
也不敢去想的问题!
他蓦然发现——岁月,原来也是有情的!
不由心中一凛,后脊颤寒!
“师父,您怎么了?很冷吗?”叶落水见他莫名周身一凛颤,不由惊问一句
“不…”润九微微摇了摇头,未同任何人商榷,直道一句:“明日清早,同往玉山积云。”
……
月上柳梢头,
人约黄昏后。
……
黄沙残风起,暮阳落西走。
润九兀自伫立于高耸云端的吊角楼之上。
江右城风光尽收于眼里,一览无遗。
柳树下,清湖边。
两个人儿,一前一后,农夫模样。
男子肩挑水桶,黑头灰面,女子手挽竹篮,姿色美艳。
“说了不要来!借点鱼苗儿,你那姐姐可有拿人当人?差点连十八辈祖宗都数落了个遍,我说你能不能有点出息点!有手有脚的,尽看别人脸色活,我怎么嫁了你这么个窝囊废!”女子念念叨叨,脸色不好看。
男子巴交老实,念不开声,骂不还口,低着脑袋,像只老黄牛。
“你看你跟个木头人一样,你倒是能不能说句话,别跟头蛮牛一样,赶着就走!”女子又嫌弃。
“唔…”脚下一空,男子连人带桶翻进石沟里。
“妈妈娘亲!”女子吓得花容失色,跑上来看丈夫,脚板插着个硕大铁针,血流成河都浑然不觉。
“痛吗?”男子爬起血淋漓身子,硕大的手,生手生脚来帮她包扎
“痛在身上,心里舒服。”女子花纹绽开。
“上来。”声音木讷,弯身的动作也很滑稽。
“可是咱们的鱼苗儿,那可是今年的希望。”女子看着洒了满地蹦哒不休的鱼苗儿,心痛得哆嗦。
“鱼儿俗物,你是宝。”男子言辞很生硬。
女子脸红得像桃花,瞬间变成了个娇小玲珑女,咯咯道:“回去我给你做好吃的。”
“回去我得砍些竹子,我刚在集市见篾物很畅销,院后有不少竹子,我会编制。”男子很舒心,脚步迈得大。
“那咱们还得养几只鸡儿,竹林里养鸡儿可好了,鸡蛋还能卖钱。”
“都听你的。”
两人恩恩爱爱遁逝斜阳里。
“但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润九嘴角微微一勾,淡淡弧度。
“尊主好像活成了另外一个人。”鬼伯蹒跚着上楼来,浓浊眸光看着他,也不知是忧虑,还是欣慰,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喔…说说?”润九三字平淡如水,却带着无比兴趣。
“尊主如今真活成凡人了。”鬼伯认真道。
“姐姐说…让我尝遍凡尘酸甜苦辣,生离死别,七情六欲,人生苦短…”润九眺望西坠斜阳,沙哑苦笑。
顿了一下,他眯起淡蓝眸子看着鬼伯:“你可知这十六字寓意?”
“此十六字好解。”石阶里,传来优雅声音。
“喔…”润九嘴角微微勾起,笑问:“愿闻其详。”
“及时行乐。”问三知翩翩摇扇步上楼来。
“好一个及时行乐。”润九笑说一句。
“三知兄可知为何日起于东,而坠于西?”润九浓郁眸光洒落西坠暮阳。
“东南西北,东方为苍,日穹在东,故而东为至尊。日起于东,而坠于西,故西为至冥。尊为阳,冥为阴,故而有日月升沉,星辰转换,光阴流转,是为乾坤岁月。”问三知摇扇朗朗笑说。
“那三知兄可知…为何日起于东,而坠于西,而不是昊日长挂苍穹?”润九笑问。
“呃…这个,如果昊日长挂于穹,皎月不升。岂不昼夜无分,乾坤颠乱?”问三知摇扇说。
“不…因为岁月不可停留!”润九吟吟摇头。
“所以…?”
“所以…及时行乐…是一种奢侈。”
“呃…那这个,确是有点奢侈。”问三知后知后觉。
“是奢侈!”润九沙哑悠长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