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三人行,必有喂狗之人。

本性凶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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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家府邸,门庭若市,车马盈门。

    青石古街,人头攒动,水泄不通。

    “不长眼的狗东西,靖边侯齐家的道也敢挡?”

    “哈!靖边侯齐家,不入流的门牌,能和我们卫国公鹿家比?”

    “都给我滚开,血宗宗主驾到!”

    “哪来的三流九道,旁门左宗,敢在我江右郡地界摆排场!”

    “清场!”

    “嗬~!好小子,你敢动兵刃?”

    “弟兄们,操家伙!”

    叫嚣声,呵斥声,痛骂声,兵刃交织碰撞,气劲迸溅而走,人群瞬间扭打作一团,鸡飞狗跳,血肉横飞。

    “尊主,看来这戏一时三刻怕是散不了。”鬼伯眯了一眼混战血地,如是说着。

    “恩,只是没想到血宗也染指于此。”润九微微颔首,眸光逐渐冷凝起来。

    血宗——岭西秘宗,数万年前兴于白骨不毛之地,宗门之人行事怪僻,阴辣诡机,饮甘露,食百虫,饮血茹毛,修悟血脉邪法,不入正道。巫妖之乱后,由机算子开派立宗,延绵至今,已有数万年光阴。

    “血宗素来行事诡秘,此番这般大张旗鼓来温家提亲,恐怕定有蹊跷。”鬼伯两眸愈发浓浊起来。

    “我倒不担心这个,我所忧虑的是温家劫难不远了。”润九眸光深凝起来,又说:“复苏那日,我曾在墓中发现火痕狼蛛的痕迹。”

    “什么?火痕狼蛛?那可是血宗的秘物。”鬼伯惊呼一声。

    “看来,有人在我墓里动了手脚。”润九沉吟着说。

    那日苏醒之际,在墓中发现火痕狼蛛,便就让他意感不妙。

    之后三十万年神力不断流逝,更是让他心中不安起来。

    为此,他只能将时光沉浸在叶落水身上,以防变端。

    “老奴守墓不力,还请尊主责罚。”鬼伯俯低身子,自责不已。

    “不,你做得够好了,不过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润九摇头说道。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鬼伯询问。

    “静观其变。”润九淡淡四字。

    众人争端无非只是为了窥伺温家剑炉,得剑炉者,鞭策天下。

    但事实,却远非如此简单

    ——只因温家埋藏了一个数十万年之久的天大秘闻。

    传闻,温家始祖曾为上古仙人打造过两把神刃——岁月剑和无忧剑。

    ……

    岁月静好,人生无忧。

    ……

    凡尘俗人岂有不贪恋之理?

    如今就连血宗也染指于此,恐怕九州天下各门各宗也必将揎拳掳袖,蠢蠢欲动。

    “但愿那少年能早日顿悟,领略岁月时光奥义。”润九略是忧虑地叹息一声,他的时光生命已然无多,很多即将发生的厄变劫难,已无力去扭转岁月轨迹,改变结局。

    “尊主…”鬼伯正要说些什么。

    “妈呀!温家放狗啦!”

    一道惊嚎声猝然炸响。

    霎时,潮洪崩泄,人流决堤…

    踩踏声,惨嚎声,惊呼声,痛哭声,震耳欲聋,经久不衰。

    “咕~咕~咕…”暴戾恣睢。

    数十只硕大黑影突兀掠入眼帘,疾若雷霆。

    那是温家的剑獒,戍卫着剑炉及温家安宁不被侵扰。

    “尊主,当心。”鬼伯枯槁的身子护卫在前,眸光若剑。

    “无事。”润九淡淡说着,处之坦然,他笑吟吟地看着眼前嗜血凶物。

    下一秒,

    “尊主,快走!”鬼伯锐呼一声。

    主仆二人落荒而逃。

    ……

    深巷里,

    春风得意,醇酒飘香。

    惹得人咽喉愈发干裂好似烈火燎灼。

    “该死!”润九烦闷地吐了两字,身上雪白长衫仓皇逃遁之时布满着尘埃污垢,这让他十分的苦恼。

    “这狗…连岁月也咬。”他苦笑着摇头说。

    “老奴只听闻天狗食月…这扑食岁月之狗倒是千古少闻。”鬼伯说道。

    “咬岁月的狗,可不是什么好狗…”润九如此说着,吐出来一句:“找个机会给它炖了,活了三十万年,我还没吃过狗肉呢。”

    “尊主,我们可是来温家提亲的…”鬼伯愕然说着。

    “炖了再说。”润九嘴角微微勾勒一抹贪馋弧度,又说:“至于那事…我还没有想好。”

    对于岁月来说,任何一个细微决定,不只是关乎于自身,更牵扯着芸芸众生,世界大千。

    岁月,无忧两把神剑,虽然他将无忧剑授予了叶落水,寄望于他能成为下一任岁月。

    但岁月剑,仍需由他自己执掌,直到那少年期满归来。

    润九深邃似海的眸光悠悠落在了腰间玉佩之上。

    那只是一枚普通的玉佩,除了岁月久远,质地温和,色泽淡蓝之外,并无任何神奇之处。

    “岁月剑…”沙哑沧桑气息。

    “鬼伯,待我灯尽油枯之后,替我将岁月剑交给那少年。”他轻抚着腰间玉佩,细致叮嘱着。

    “尊主…!”鬼伯脸色骤变,正要说些什么。

    “救…命!”悲呼二字在深巷之中突兀炸响。

    一道惨呼叫声,连绵不绝。

    “那书生好似又遭难了。”鬼伯开声说道。

    “看来,有热闹好看了。”润九爽语笑说起来。

    “润兄,快跑!”问三知夺路逃来,身上冰蓝衣衫早已残破不堪,异常狼狈,白羽扇也遗落了,身后追着十数条暴戾凶物,狂吠不止。

    “还来?”润九大吸一口浊气。

    “……”本想着看场热闹,不成想,热闹之人带来了厄运。

    三人不由上演一场人狗大战,你咬我逃。

    “问兄,你何处招来这群畜生?”润九深呼一口气息,无奈起来。

    “别提了,见那温府门前车马闭塞,路不通人,小生寻思着找捷径越墙而入,谁知竟掉狗窝里边去了。”问三知苦笑不得。

    “……”也是个人才!

    “你这穷书生,好不该死,你没事招惹它们做甚?”鬼伯阴冷啐说着,坡脚本就不善奔跑,加之年迈体衰,更显吃力,粗气难捺。

    “老伯,咱还是先逃命吧,待安稳下来,小生自当奉茶谢罪。”问三知歉意说着。

    “前方是死胡同,往右跑。”鬼伯倏地锐呼一句。

    “右边是狗圈!”问三知大声提醒着。

    “什么?狗圈?”润九烦闷起来,头皮发麻,细胞片片分裂。

    “你这该死的穷书生。”鬼伯不由啐骂起来。

    “润兄,咱,咱们还是入狗圈吧,它,它咬我屁股了!”问三知惨呼一声。

    “……”交友不慎,润九只能如此暗自苦语。

    三人藏匿于狗屋之中,肉跳心惊,心有余悸。

    问三知大喘着粗气,谄笑着打破窘境:“润兄所来为何?”

    润九烦闷地扇挥着空气中弥漫着的狗臊气味与毛发,沙哑笑说三字:“看热闹。”

    “看热闹?”问三知略是一怔,自嘲笑说:“眼下润兄你我三人倒成热闹之人了。”

    狗屋之外,声声吼啸,凶兽们暴戾不止。

    “润兄,咱们这回算是不请自来,人入狗口了。”问三知苦笑一声。

    润九拢皱俊密眉头,拭了几拭身上秽物,轻笑着说:“问兄有何高见?”

    “润兄,此处太挤,劳烦往里去去。”问三知吃力地蠕了蠕弓屈难受的身子,歉意说着。

    润九尽量腾出半边身子,继续看着他。

    “穷书生,你倒是安生。”鬼伯打起浑浊的眸子冷视着他,为使润九舒适一些,蕞尔狭促的空间使得他身子蜷缩得好似老龟之般。

    “多谢。”问三知歉意一笑,优雅地抬手要来扇摆,才发现白羽扇早已遗落,他谄笑一声,吟吟开口说:“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眼下你我皆身陷獠口窘境,依小生看…”

    “我看是,三人行,必有喂狗之人!”一道厉叱突兀打起。

    中年妇人紫衣轻裳,丝带翩柔,虽逾徐娘之岁,肌骨却细腻得犹胜少女,柳眉星眼,冰肌柔骨,肤甚芙蓉之色,美不方物。

    冰肌柔骨轻裳衣,

    半岁徐娘生豆蔻。

    十里柔风彩丝飘,

    一春芙蓉艳海棠。

    “擅入温家者,死!”中年妇人冰冷一句。

    “姜妈。”

    低低咳息之音,随清风拂来。

    淡淡优雅的春梨清香,在世界之中弥散开来,那不像是院中的花香气息,更像是从人体之中散发出来的淡淡处子幽香。

    声音脆若银铃,妙如溪涤,宛若淅淅甘泉绵流,淙淙涓涓,沁润万物。病息使得她的声线多了丝缕沉疴之感。

    丽阳下,春风里,盈盈走出来一人。

    雪白的长靴,长靴之后,是一袭雅然凝芳的青花衣衫,翩翩青衣不轻尘,点缀几许玄青色,染勒水韵江南逸,如诗似梦云轻拂。

    如墨青丝迎风飞舞,如梨似雪般温润面容,薄薄细润红唇,两眸静澈若天泉,如烟雨中远山般水染青韵的淡淡眉毛。

    在无数暴戾嗜血凶兽之中闲庭信步走出来的,竟是一名有如画卷里走出来之般周身散发着书卷气息,腰枝分外动人的温婉女子。

    一画江南水乡梦,

    二玄青花染烟云。

    三万弱水涤岁月。

    四季难觅瑶池影。

    “何事这般喧闹?”温轻水低咳几息,轻启丹唇。

    “小姐。”姜妈俯身问安,忧虑着说:“屋外风大,小姐身子欠安,还请快进屋里安歇,这等琐事老婢自会处理。”

    温轻水秀眉微蹙,睥了一眼狗屋之中的狼狈三人组,咳息一声:“拖出去喂狗吧。”

    她的话语云轻风淡,却是叫人心骨骇惶,不寒而栗。

    过了一会,她又说:“别脏了这里。”

    “是,小姐。”

    ……

    “黑虎乖,不闹,待会就给你开食。”姜妈笑吟吟地抚摸着身边暴戾不止的猛兽。

    “看到那俩细皮嫩肉的没?那是你的午膳,是不是等不及了?”

    “至于,那槁皮老物,枯皮瘦骨的怕是会脏了肠胃,倒不如…醠了做肥料倒也不浪费。”她眯了一眼枯槁龟背的鬼伯,冰寒说着。

    黑虎似乎感受到了主人恩赐,幽红两眸射打出如火一样熊烈贪婪光芒,利牙钢齿之上哈喇夹参着血肉碎末淌流如河,它异常地兴奋欢跃着身子,咕咕…呼吠着,迫不及待。

    问三知目不斜视地看着那名青花衣衫女子,直到她转入廊道之后再难寻觅,三字这才长长感叹:“真漂亮!”

    鬼伯这才回过神来,想着姜妈口中‘醠肥’二字蕴含的意义,一种巨大的欣慰和震撼到麻木的感觉,首先充斥着他身体。

    “漂亮?”他才开始咀嚼着问三知的话,温家小姐的美丽毋庸置疑,然而如她这样的国之巨擎,这样令人唯有仰视的天仙之人,仅用漂亮来形容她的容貌,似乎都是一种亵渎。

    “小生话意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问三知似乎察觉失态,谄笑纠正着。

    旋即,他后知后觉,问了一声:“对了,她刚说什么来着?”

    “喂狗!”鬼伯阴沉冰冷声音打起。

    “什么?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