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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兴整个人仿佛呆滞了,身体紧绷,一动不动,在这群乱窜的人群中静止成了一道奇特的风景。
不是他不想动,而是当他陷入思考的时候,下意识的就不动了,此刻他就在极速思考着:不能跑,跑也跑不过,整个驿村就这么大点地方,跑又能跑哪去?一家家老弱妇孺的,山匪要是想,分分钟就能屠村。所以关键问题是,山匪要什么,要钱?没有。要粮?也没有,唯一有的就是这点子劳力,做点力气活还是可以的,所以山匪不至于大肆杀虐,都杀了,他们还能捞到什么?
既然如此,既然有所求,就有谈判的余地,谈判,总是会让每一方的利益都得到最大的满足,所以,只要是人,就有所求,有所求,就要谈判,只要谈判,就躲不过他洞悉一切的双眼,一定能最大限度的让双方妥协和满意。
拿定主意,赵兴反而不慌了,大喝一声,“别跑了,都回来!怕个鸟!天塌下来老子顶着!不就是个山匪!山匪也是人!怕个鸟!”
慢慢的,人群居然真的安静下来,似乎有魔力一般,不再疯了一样哭闹,而阿沐,却趁着人群的混乱,早就拉着二狗跑到了最后面。
“对,大家都别慌,山匪也是人,咱们要钱没钱,要粮没粮,这光景,杀了咱们的对他们也没用,想要啥,坐下来谈谈,这世上,就没有谈不拢的事儿!”
赵兴拍着胸脯啪啪的保证,让人群安静下来,才能凸显这个村长的威望,有威望的村长,才能让对方高看一眼。
眼瞅着对方已经越过了湖心,片刻将至,横在天地间不下两三百骑,马壮人强,让好容易镇定下来的村民又开始发抖,从未见过如此景象,那架势仿佛大兵压境一般,让小百姓如何不腿软。
还是村长厉害,不愧是他们这么多年唯一退居出来的异性村长,别看人家就有个木匠爹,可这一身的本领真不是白给的,这胆识,这口才,这聪敏脑瓜子!
眼看着越来越近了,当中那人似乎吆喝了什么,马群奔跑的速度慢慢降下来。
赵兴见状,精神一振,整个人都激动起来,飞快的跑出人群,高喊道:“各位英雄好汉,大驾光临我们驿村,赵某不胜荣幸,还请各位老爷来村里喝杯茶,休息一番!”
说罢便拱拱手,一揖到底。
“哈哈哈哈!”
对面爆发出哄笑,口哨声。
只见那一马当先之人身材魁梧,一袭黑衣猎猎,骑在马背上肆意而潇洒的身姿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龙虎之身,逆着光而来,让人不觉眯眼去看,却见那人转瞬间竟已到人群跟前,手中长刀轻轻一送,一挑,一丝血线高高扬起,在阳光下透出妖媚无比的光芒。
那一瞬赵兴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轻了,天地旋转过来,自己的头颅在上升,终于看清了那灼目的日头,是那么绚烂,那绵延的山川,真美啊。
时间仿佛静止了。
死寂一般的沉闷。
“杀人啦!”
不知是谁的嗓子划破了这份凝固。
片刻间,冲入人群的山匪一个个手起刀落,切瓜砍菜一般唰唰下手,死不瞑目的头颅,断肢,漫天飞舞,映在赵兴飞扬起又重新落下的瞳孔中,女人的哭喊,男人的惨叫,本来应该已经逃走,又重新聚集起来的人群,面对着一言不发的匪徒,如同羔羊一般软弱,甚至忘记了手中的家伙,一片片的倒下,鲜血浸染了脚下这片干涸的土地。
这片供养他们生生世世的土地。
黄色的土,黑色的血,干裂的大地,赵兴的头重重砸在地上,大睁着双眼,见证这场屠杀。
“杀……杀人……杀人了……不,不要杀我,我爹是冯旺年,我大伯是当朝大将军冯熙年,保护我,你们都要保护我!”
冯海吓疯了,肥猪一样的身子抖得地动山摇,鼻涕眼泪都流出来了,虽然平时作奸犯科没少干,可是这样血淋淋的场面从来没见过。
可是家丁早就吓得跑散了,浓郁的血腥味熏得他头晕,不行,我得回家,我不能死在这,只要跑回家,我就安全了!跑!快跑!
冯海吃力的挪腾着肥胖的身躯。
“嘿,这有个胖子,看来是村里财主家的,这要是头猪就好了!”
“他娘的,多久没有打牙祭了,这胖子真是浪费粮食!”
一阵冰凉从后心划过,冯海被捅了个对穿。
完了,娘,我回不去了,他想。
不过片刻,几十口人已经尽数杀光,为首那人用滴血的刀间点着孙长明的鼻子,拖着慵懒而柔和的声音慢慢说道,“读书人,回去叫人来收尸,另外,去告诉你们村里的,这湖是我们的了,谁也不许再踏足这里。”
孙长明丝毫不敢停留,歪歪斜斜的就跑了。
马背上的男人不紧不慢的牵着马,踢踢踏踏的踩过一个个尸体,有没死透的就补一刀。
“大哥,这村儿的人忒怂,一个没跑了,哈哈哈,这下可好了,这片湖归咱们了!”一个光头络腮胡汉子冲马背上的男人喊。
“哈哈。就是,要不是三儿眼尖,看到这群人在土里刨东西,咱们就错过了,这都灾荒这么久了,这些人早干啥呢……”
一群黑压压的土匪里竟有个穿红挂绿的女子,使了一手九节鞭,一鞭子下去,好好一张人脸顿时变成个烂西瓜,人却还不死,滚在地上挣扎惨叫,受尽了煎熬,而始作俑者正一脸嫌弃的绕开血淋淋的尸体,策马走向领头那人。
……
“咦?”
端坐在高头大马上,宽阔的肩膀把阳光遮住,轻轻勒住了爱马的缰绳。
血瞳刚结束了杀戮,眸子里的血色还未褪尽,打着响鼻,一身乌黑发亮的毛上沾满了鲜血,坚硬的马蹄上不知踩上了几个人的脑浆,此刻正跃跃欲试的想要踩死眼前的两只小蚂蚁。
藏身于死人身下的阿沐在山匪开始补刀的时候就知道躲不过去了,拉着二狗的手从死人身下翻出来,此刻正面色平静地看着眼前一人一马,这刚刚不发一语便开始屠村的残暴男人。
那绿衣女子甩着鞭子就抢先冲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