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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穗喜不自禁,姚老太太虽然有提到让她入学之事,但没料到不过几天时间姚府就打点好了。到底是皇商之家,姚老太太随口吩咐一声,下面人哪里敢怠慢,办事效率自然出奇得高。
黄家宴客那日,金穗从邻居老太太的嘴里打听过锦官城的女学堂,这所明德女学堂素有“威名”,金穗心中有数,却忐忑自己的身份地位入了富贵云集的学堂,会不会受到欺辱。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不是她不在乎装清高就能装作没有阶级之差这回事儿的。有过珠黎县慎德女学堂的求学经历,金穗私以为还是入一所适合自己身份的女学堂更好些。
更何况,锦官城比珠黎县不知繁华多少倍,越是繁华的城市,贫富之差越是大。在慎德女学堂时,金穗凭借黄宝元的秀才功名以及席氏的贞洁牌坊,与那些千金小姐们之间尚且能找到一丝平衡点和优越感,但在锦官城,席氏的贞名提不得,黄秀才的功名不过海底的一粒砂子。
但是金穗又不想放弃入学的机会,毕竟明德女学堂的教学质量是整个梁州最好的,能学到实用的知识,还有一定机会结交锦官城上层人士,这对黄家以后在锦官城立足十分有利。
这不仅仅是个结识手帕交、闺蜜的地方,更是锦官城乃至梁州的一张关系大网。
玛瑙见金穗纠结,眸中神色变幻不定,便知金穗定是对明德女学堂有过了解,对她的顾虑便了然了,故意笑道:“黄姑娘莫吓着了,姑娘今年才满七岁,有些官家的女孩子秉承着‘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圣人之语。到黄姑娘如今的年纪才勉强识得几个字罢了。先生们不会太为难黄姑娘的。”
金穗从取舍的思索中回过神来,玛瑙促狭地对她眨眨眼,她恍然记起玛瑙说过,姚莹莹和姚真真也是要入学堂的。姚府这两位真正的金枝玉叶和她同一时间入学,想来姚老太太有让两人护着她的意思。
虽然有狐假虎威之嫌。但金穗着实松了口气,无论如何,她和黄老爹步步为营。最终目的不是为了让自己受气于人的。
“玛瑙姐姐也晓得,我初来乍到的,在学堂里读书的时间又不长,难免就忐忑了些。既然姚大姑娘和姚二姑娘也去,我又爱重她们两个,自是要好好准备一番的。不知,历年来入学堂的考核是怎样的?”金穗笑了笑。问道。
金穗转过弯来。玛瑙也高兴。道:“虽说是女子的学堂,到底也是真正的学堂,主要教、学的还是些书本子上的东西。无非是些诗词歌赋,女儿家又不要做诗人的,因此,黄姑娘多读些诗词罢了。奴婢听说,往年都是让背诵和默写解说诗词。也有碰上擅画的先生让鉴赏名画的。”
“鉴赏名画?”金穗前世就不是个多有艺术细胞的人,谈恋爱那会儿不懂浪漫,不然也不会以这个理由被人甩了。
金穗自嘲地笑了笑,甩人的理由有千万种,这个理由对她来说却是最荒唐。她这种出身警校的女孩子,最缺的就是浪漫细胞。
不过是一瞬的走神,金穗回过神来,前尘往事真是恍如隔世,这会儿她几乎记不起那人的面容了。当时的激烈情绪早在后来日复一日地消磨里慢慢消散,回过头来一看,不过如此。
是的,不过如此,不过是谈了一场失败的恋爱罢了。
玛瑙没注意到金穗的神色变化,只想着怎么让金穗通关,说道:“昨晚,奴婢禀报过大姑娘,大姑娘听说黄姑娘要一起入学堂,高兴得很,特意交待奴婢把一些笔记交给黄姑娘。奴婢看不懂,黄姑娘来瞧瞧,兴许有用。”
一个小丫鬟送上一个装帧精美的本子,封面是一副云山雾罩的水墨画,在最下方有一行娟秀的小字:汀兰阁主拙见。汀兰是姚莹莹的居所,还真是姚莹莹自己做的书。
金穗翻开书卷,隐隐有兰花香气入鼻,一页页翻过去,金穗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合上书本感激地对玛瑙道:“玛瑙姐姐回去后,要替我多多感谢姚大姑娘。这本书真是雪中送炭了,等我看完,会亲自给姚大姑娘送回去的。”
姚莹莹的这本书妙在,每幅缩小的名画后有姚莹莹亲笔撰写的鉴赏观后感,分析画的精妙及意境。
这本书可媲美前世高考答案了,还是入考场前的答案,即使不是答案,也是老师压的考题了。
玛瑙笑道:“黄姑娘觉得有用便可,这话奴婢一定为黄姑娘带到。”
金穗忍不住道:“可见,姚大姑娘才是真正的才女,姚大姑娘有如此见地,若是个男儿身,怕是下场考试定能有状元之才。”
“黄姑娘这话要是我们大姑娘听了,必定得恼,恼自己没生个男儿身,”玛瑙说罢,脸上似有悔意闪过,忙又描补道,“不过,大姑娘虽是个女儿,与男儿比也不输的。黄姑娘,今儿老太太还特意让奴婢给姑娘送了一篮子草莓来。黄姑娘来尝尝。”
说着,玛瑙又让小丫鬟端来一篮子草莓,亲自洗了一盘子给金穗。
草莓个个有鹌鹑蛋那么大,沾了水,水盈盈的,十分诱人。金穗让玛瑙先吃,玛瑙推不过,到底等金穗拈了一个入口,她才尝了两个。
草莓是才摘下的,新鲜可口,甜香清新,金穗笑问:“是在暖棚里种的么?”
这个时代有草莓已经让她惊讶了,姚家有暖棚反而不显了。
“正是呢,府里用玻璃暖棚种的。因这草莓是个稀罕物,也没让府外的庄子伺弄,是府上的花匠种的。”玛瑙和金穗说笑两句,吃了几颗草莓,又得了金穗让厨娘做的葱油饼,留下姚老太太送的补品,这才回去了。
金穗亲自送到二门口,方才看到玛瑙是坐小轿来的,暗道,这丫头的排场好大。
回头进了屋子,见珍眉眼巴巴地望着草莓吞口水。
金穗暗自好笑,草莓这时候珍贵,她前世却是没少吃,让几个丫鬟把剩下的半盘子草莓分了,又让月婵洗了一些,给府上每个仆人包括外面守门的护卫各派发了两个。
分发完后,只剩下十个左右,月婵怕金穗心软又做了人情打赏,赶忙藏到柜子里,想着给金穗做夜宵吃。
金穗捧着姚莹莹的书册,思索着,姚府的架势是真的要养她到嫁人了?
至傍晚时,珍眉悄悄找金穗,纠结许久,及至金穗问,她扭捏地道:“姑娘,我也好想做花匠,养些花草,种草莓呢。姑娘要是买书,能不能带一本养花的,我……我自己出银子。”
珍眉咬着嘴唇,微低了头瞧金穗,这是她头一回主动求金穗,因是自己最为上心的事儿,难免就多了几分忐忑,不如以往大大咧咧。
金穗挑眉笑道:“这有什么不可以?咱们府里暂时人少,等明年缓过来,我再买个会种花的花匠回来,你跟着学学。我还打算让爷爷置些田地,以后啊,就由你管着田庄。你说,好不好?”
这是金穗第一回和珍眉提起今后对她的安排,珍眉从小长在农家,这些日子虽然吃好喝好,但总觉得不是自己的世界,像在做梦似的,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
珍眉喜笑颜开,勾起的嘴角怎么也没法压下,索性咧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抱住金穗的胳膊笑道:“姑娘,你对我太好了!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学种花种庄稼的,天天让姑娘有花戴,有大白米可吃!”
金穗听了她的童言稚语,扑哧笑了一声,怕珍眉羞恼了,忙用帕子掩住,擦拭嘴角不存在的茶渍,笑盈盈道:“那你可得多认些字儿,花匠晓得的不如书本上的多。到时候,你想种什么花就种什么花。”
珍眉的脸立马苦了下来。
金穗正逗着珍眉,忽然听闻外面有人用力敲门,以为是黄老爹回来了,脸上笑容更深:“这几日都回来得晚,今天倒是早了。”
金穗起身正准备欢欢喜喜去迎黄老爹,木兰慌慌张张地进来道:“姑娘,是一群乞丐在外面敲门呢……有好几十个,说是让我们家施舍馒头,不然就不走!”
金穗惊怔,颦眉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哪有乞丐聚众要挟要馒头的?”
月婵听到动静,从灶房出来便听到木兰的话,霎时大惊失色,继而大怒,见金穗要出去看情况,忙拉住她:“姑娘,奴婢出去瞧瞧,姑娘在屋子里呆着,要是让乞丐冲撞了姑娘,奴婢万死不能辞咎。”
她朝晓烟使个眼色,晓烟白着脸过来拦住金穗,嘴唇哆嗦着唇劝说。
珍眉绷着脸道:“月婵姐姐说的是,姑娘,我也去瞧瞧。”
几个丫鬟婆子慌乱不已,手足无措地簇拥过来,几个小丫鬟吓得哭了,只不敢哭出声,默默流泪罢了。
那拍门声,从前院传到后院,黄老爹回来时敲门可没有这样大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