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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9章提亲(二)
见黄老爹不耐烦地皱起眉,她忙转了口进进入正题:“不晓得黄老爹可认得下河村的武家?”
果然是这一家。
黄老爹拧着粗眉,故作不知地问道:“下河村都是姓武的人家,你说的哪一家?”
花大娘抓紧的手蓦然松了,看来黄老爹虽然平常不言不语,看似两耳不闻窗外事,心里还是有数的。
她呵呵笑道:“还能是哪家?就是下河村西南头的武安家呗!他们家是下河村的富户,家里的田地加起来有地主家的那多。家里五个娃儿,上头的四个都成了亲,只剩个小儿子在找人家。现在管家的武安娘子她男人是堂兄弟排行最大的,堂上娃儿的爷爷奶奶们都不在了。黄老汉可听说过这户人家?”
说罢,期待地望着黄老爹。
花大娘仍当黄老爹是个老实人什么都不知道,大笑道:“可不是说的这个事儿吗?武安娘子要给小儿子找门亲事儿,说起来她家与你们家还有些渊源。她家小儿子名双魁,原本是叫武双的,前几年到你们家做学问,求了先生给改名字,黄秀才便给他写个魁字。他排行五,‘五’和‘武’念一个字儿,成双,因此就叫了武双魁。我记得还有个啥字的,我想想,哎哟,你瞧我这记性,当记得的记不得!“
遂红着老脸从袖子里掏了张皱皱巴巴的纸,对着光念叨半天也没认出来是什么字,窘得整张脸都是红的,比正经媒婆涂了胭脂还要红几分。
花大娘急得抓耳挠腮,黄老爹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他也是认真考虑过的,翠眉没种过地,乡下人家轻易不肯娶这样的媳妇,而她身份背景不够,更没有丰厚的嫁妆,城里的小户定是不肯娶,若武家是个合适的,他没有拦着的道理。
只是金穗目前还离不了翠眉的伺候,再者,翠眉年纪未到及笄,不合官府规定的婚嫁年纪,不过这个倒不是重点,乡下地方多的是童养媳,夫妻早早圆房生孩子的。
轻叹口气,黄老爹在脑子里过一遍,对这个叫武双魁的孩子找不着半点印象,对花大娘道:“大郎家的,你拿来给我瞧瞧,说不得我认识。”
黄秀才教书时,都是称呼学生的字,学生赶时髦,也互相称字。
花大娘讪然笑着将皱皱的纸条展平,递给了黄老爹:“我只认得这个‘丁’字……”
黄老爹接过来,骤然失笑,咳了两声道:“姓武,名双魁,字靖宁。”
他嘴里念着“靖宁”,心里想着的却是当今皇帝的年号,正是“绥平”,都合着“绥靖”二字,武双魁的字恐怕也是他儿子给起的,便有些失神了。
“啥?不是丁字吗?”。花大娘揉了揉眼睛,瞧了又瞧,惊讶道,“原来还戴着帽子哪!”
黄老爹闻言,拉回走远的神智,朝她笑了笑,扫了两眼纸上武双魁的岁数,武双魁的年纪也不大,才十五六岁。他将纸折好还给花大娘。
花大娘倒是不尴尬了,笑道:“还是你们在外面跑的男人懂得多,我学的那些个字儿早还给女师傅了。”
黄老爹不接她的话,问道:“你是想给我们家翠眉说亲?”
花大娘笑眯了眼,从头到尾不见黄老爹生气发怒,更不像触了霉头的模样,这个结果她始料未及,原本她准备了一箩筐武家的好话来说,虽没派上用场,但她一点也不郁闷,反而乐滋滋的,可她到底做媒做惯了,晓得不到最后,人家仍有后悔的余地。
便露出一个颇为喜气的笑容,开始夸翠眉:“黄老汉脑子转得快,他们家武安娘子正是看中了翠眉的好品性,人大方又识得礼数。武安娘子家你也晓得的,家里的地儿子们种不完,还请了佃户来种。可下河村离白水镇远,武安娘子和她媳妇们认的字儿不多,银钱上往来总要会个识字儿的。偏巧翠眉识得字儿,又是一副好人才的样貌。我就想着把翠眉说给她家,前面武家小子又是你们家的学生,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月老牵了红线的!”
夸完翠眉接着夸武双魁:“再说,武家的小子也是个好儿郎,在你们家读书肯用脑子,听说常得先生夸奖的。回家种地是个好把手,七八岁上就跟着插秧了……心地顶顶好,小小年纪就晓得给地里的父母佃户们送水喝……父母齐全,占着老幺又得宠……”
又开始说武家的四个媳妇娘家是哪家的,家教怎样,尽捡好听的说。
黄老爹暗自好笑,花大娘才是月老的弟子下凡,平日里最爱打听哪个村上有年轻的姑娘小子,有事没事总要管管闲事(此地说亲事乡话叫做管闲事)。
不过听花大娘这么说,武家的媳妇们不识字,武安娘子是真心想找个会识字的媳妇,翠眉虽不能像那晚柱子媳妇说的嫁到武家能直接管家,可凭着翠眉的本事也能站得住脚。且翠眉跟着席氏学了不少做小生意的门道,不至于被四个妯娌压得太厉害。
“可是大郎家的,我们翠眉的身份你也晓得,她无父无母,福分上总少了些……”黄老爹在花大娘说得口干舌燥时,淡淡地插了句嘴,眉峰稍稍拧个疙瘩。
花大娘干燥的口舌立时从喉咙处开始冒烟,敢情她说了这么久,还以为黄老爹不插嘴是动心了,原来人家压根没听进去!
她压压火气,忽略他话里的为难,舔了舔嘴唇上的干皮,嗓子有些嘶哑地笑道:“呵呵,黄老汉,这个我早为你家翠眉想到了,要不是打听清楚了,我也不敢提这个话儿啊!武安娘子啊,说啦,她们家选媳妇看重的是人品,是人才,不是家境。再说了,翠眉是从海难中逃出来的,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瞧,翠眉遇到你们家这样的好人家,可不是比别的娘娃儿,甚至镇上那些上过学的,强许多吗?”。
她扭头瞅瞅门外,北风一阵一阵地呜咽而过,缩缩脖子,屁股朝前挪了挪,身子前倾,见黄老爹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忙又讪讪地挪回去,遂低声道:“黄老汉,我跟你说实话。武安娘子心思大,她家小子在你们家读书有脑子,虽这个没读成,可想着从孙子辈里培养个秀才老爷、举人老爷出来。这心思也是你们家来了,她家小儿子上学之后才有的,上面四个媳妇没指望了,对小媳妇格外看重,一心要挑个会读书的。”
花大娘说起这个就特得意,别的村里好几个婆子想做成武家的亲事拿丰厚的媒礼,可她们没她有运气,有个现成的人儿在眼跟前。
黄老爹面色没起什么变化,仍旧淡淡的,似在沉思。
花大娘有些急了,仔细打量着黄老爹的表情,她向来认为黄老爹是慢半拍的性子,做事不急不缓,除了他儿媳妇、儿子的死,还有金穗落水救人之外,就从没见他慌张过,就是打架她也只听过一次,而且还是为了他儿子。
可他的慢性子在她这个急性子面前生生要逼疯人!
花大娘屁股挪来挪去,扭得椅子腿跟着“咯吱咯吱”响,她细细想了想,寻思着金穗治病吃药花钱恐怕不少,便迟疑着道:“武安娘子说了,他们家不要嫁妆也使得,要是你家舍不得人,她家买了翠眉的身契……”
她顿住口,再说下去就没意思了。以她看来,黄家在这方面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别家的奴仆哪有机会学字读书的?且在村里人眼中,翠眉过得简直是千金小姐的日子,村里的女孩们也有羡慕的,可她们不敢说出口,因为会遭到家中大人的责斥。
羡慕谁不好,去羡慕个奴才秧子?
半晌,黄老爹微微笑道:“我再揣度揣度,武家的事儿我得打听好了才能给你话儿。你晓得的,翠眉与别的娘娃儿不同,她虽是我家的奴仆,可我们家媳妇儿子在的时候都拿她当家人看,家里银钱往来都让她管着,就是我都插不上手……”
说着,黄老爹惆怅地叹了声:“转眼翠眉都能谈婚论嫁了。武家那边你去说说,我打听好了再给你个准话儿可使得?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毕竟是姑娘家一辈子的事,不能马虎了。”
花大娘本来不太高兴黄老爹不信任她,听了后一句便释然了,暗赞黄老爹厚道,翠眉遇上他家是交了好运。
她起身拍拍手,跺跺脚,笑道:“那我先回去了,你仔细思量。要我说,你们家也合该办场喜事,说不得金穗的病冲冲就好啦!”
黄老爹眉梢一动,花大娘眼睛厉害给瞧真切了,老脸笑成一朵菊花,一脸喜色地走出黄家大门,和扛着铁锹回来的山岚打了声招呼,便往自家去了。
山岚眉毛拧了拧,伸脚踩下铁锹上的残雪,看鞋上有些湿了,去后院换了双鞋,把沾了雪印子的鞋靠在房檐下晾晒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