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的世界(二十六)

乐土土土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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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速度一涨再涨,身披长风衣的男人平稳地踩过地面,旋即发起了冲锋。

    速度顷刻超越声音的传导,银白色的长刀在平和的空间中折转。

    仿佛追风捕影。

    男人目不转睛,神情专注,一边凝视着羽翼下的那一双如宝石般的血瞳,一边飞速地递出锋刃,刺向那一对翅膀。

    他的身影被横来的风雨冲淡,如若在刹那间冲向一场盛大的神启。

    平衡骤然破碎,混乱无章的声响回荡在整个空漠的世界里。

    颠沛流离,如同百鬼夜行,魑魅魍魉尖叫着在浮现在水幕之间,像光一样反复折射,久违地重临人间,恣意哭笑。

    陈佳屏住了呼吸,脸庞憋得通红。

    彷徨中,他忽然觉得自己来到了大气层之外的宇宙,失氧和无重力挟持着他,他看着黑色的虚无,感应着死与生的意志随着这浩大的宇宙在一点一点向外膨胀。

    时间沿着运行中的动作前进。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稍纵即逝的黑影,把自己的性命交托给了这个素未谋面男人。

    他甚至不知道男人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搭救自己,此时此刻,他唯一能够确信的是...他是不可能逃得掉的。

    那只乌鸦一样的恶鬼显然拥有着远远超乎他想象的手段,之所以没有选择一开始就杀他,或许完全就是因为出于一种仁慈...

    仁慈,是一种上位者施与下位者的...悲悯,乌鸦在同情他,同情他的弱小。

    在猎杀他的同时,它也在时刻地观望着他,等待着他的理智被恐惧刺穿,一而再、再而三地放大心中的恐惧,渗入灵魂,变得失控,变得癫狂,变得有趣起来。

    然后,在他最痛苦,最惊诧,潮水般汹涌的恐惧如昙花般绽放的那一刻,它再将他杀死,仁慈地赐予他终结,就如那三具丢弃在烂尾楼的尸体。

    三十根露出白骨的指头,无疑是消耗生命,书写死亡的优良笔触。

    男人的刀刃横扫,挥出月弧般的斩击,羽翼往下拍动,燃烧着的鸦羽在飓风中大放光芒,黑色的火焰剧烈高涨。

    紊乱的风元素一拥而上,托着羽翼的主人脱离地面,直升空中。

    第一把长刀的刀锋落空了,男人的第一次进攻就这样被轻而易举地化解。

    空置的刀刃横过激流的冷水,天空的云层闪烁着惨白的雷光。

    陈佳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一把空落落的银刀,心脏陡然抽搐了一下。

    雨水浇灌着他最后的希望,绝望带着他直沉至几千上万米的深海之底。

    他又被绝望从天空拉扯到了海底,上天入地的巨大距离,仅在一念之间完成。

    成千上万吨压力无处不在,他抬起头,无望地仰视着深重海水隔开的天空。

    四肢仿佛都被生锈的铁链锁死,连接着一把三叉戟状的船锚,船锚再过去一点,还可以看到一艘死去了很多年的老船。

    死神在挥镰,下一个会是谁...

    气泡在缓缓上浮,与此同时,天空中有一缕黑色的幽火在缓缓下落。

    它们在水与空气的交界线上相遇,擦身而过,气泡归入到恶鬼的羽翼里,幽火则融入到他的躯体里,如蚯蚓般爬行在他的血管内部,他体会到了那种无力的蠕动。

    “下一个会是你。”他猛地瞪大眼睛,那一双屹立在高处的红色眼睛在冷冷地说。

    “告诉我,艺术是什么?”那双眼睛居高临下地问他。

    失去目标的第一把刀插在墙体里,身披长风衣的男人刹住身形,旋即松开那把刀,双腿弓下,肌肉骤然发力。

    古老的语言在虚无中飘荡,余下那一把仍旧握在手里的长刀领会到他的意志,随之焕发出莹白色的雾光。

    下一刻,他沉稳地跃起,修长的身体就像一把刺向天空的利剑。

    巨大的后坐力顷刻间震碎了他脚下踩的那块青石砖,雷霆在咆哮,雷暴的轰隆声响彻奔袭的狂风。

    天地在刹那间被刺目的白色照亮,闪电撕裂天空,仿佛在云层中强行撕开出一条逃离死亡世界的裂缝。

    陈佳在思索着那只恶鬼的话,委实没什么意义的一句问话,反正摆在面前的怎么都是死路一条,回不回答都是一样的结果,可他还是着急想要回答。

    不为了活命,也不为了拖延时间,只是单纯地想回答这个...或许,这就是他这一生中最后的一个问题了。

    从小就与问题挂钩,念书的时候就是班里出了名的问题儿童。

    上课总是听不进去,心思总在课室窗户的外头,小学没念完就辍学了。

    出来社会后不想工作,觉得那些认真工作的人都是白痴,明摆着浪费生命给老板挣钱,累死累活,一年到头的钱也没几个。

    哪天受伤了,老板说让你走,你就得走,在那些混球的眼里,不能工作的你可能还没一把扳手值钱。

    一直游离在社会的边缘,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是社会这条大河底部的一颗毫不起眼的沙子,指不定哪天就会被激流冲到哪去了。

    想干点别的,又嫌累,还总是担心因为学历低而给别人看不起。

    后面想开了,干脆就出来混黑道算了,拜了个社会大哥,结果大哥也没安好心,一开始表现得很讲义气,天天请他吃饭喝酒,时不时还借钱给他赌,送钱给他花。

    然后告诉他,钱这玩意儿其实不难挣,你只要胆子够大,你就能当老板,叫那些当年瞧不起你的人都滚过来给你打工!

    他信了这个大哥的邪,于是,开始接触这些那些的违禁药品,每天晚上都穿梭的各个KTV,洗头房之类的娱乐场所,向那些渴望做梦的人兜售做梦的药。

    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就像在冥河旁边卖汤的孟婆,给那些人一碗汤,让他们忘掉所有的痛苦和悲伤,然后就可以安心地走上那条奈何不了的桥了。

    在他的眼里,这些沉溺于梦幻的人都是会早死的,这个世界似乎就是这样公平,你越是快乐,你的寿命就会变得越是短暂。

    一方面,他就像是在利用人们的死亡赚钱,但他却没有任何的愧疚感。

    说不出个所以然,似乎真的把自己代入到孟婆这个角色中去了。

    钱是来的不少,但很大的一部分要上交给大哥,然后再由大哥上交给上一层的大哥,也就是大哥的大哥。

    总之就是一环扣一环,他只是在这条罪恶之链的底层,分到的虽然不多,但数额也不少,只是天天担惊受怕,不知道哪天就会栽在哪个人的手上。

    被人抓起来,丢进桥下面的那条河。

    栽在竞争方手上的也有,栽在自己人手上的,也不乏少数...

    毕竟,天下乌鸦一般黑嘛,干这行的,注定了没什么朋友。

    艺术,似乎一种是距离他很遥远的东西,可望而不可即。

    就像时装杂志上的那些身材火辣的漂亮女孩,那都是大哥的大哥那种级别的人物才能碰的,跟他这种小鱼小虾没什么关系。

    哪怕她们如天上的星星一样多,对于他来说,也就是看得见摸不着而已。

    仅此而已。

    艺术,他搜遍整个脑壳,能够想到的就只有以前缩在网吧里看《火影忍者》时,里面的一个名字叫迪达拉的角色说的那句话....

    “艺术,就是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