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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
“呱”“吱吱”
屋外虫叫蛙鸣,屋内一片寂静。
朦胧如水的月光照进屋中,很是皎洁。犹如一地白霜。
“咯吱”
王忧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呆呆地看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愣愣出神。
明日,便要离开这里,前往凌楚宗了。来此五年,他已经渐渐喜欢上山间小村的田园生活。
心中有股挥散不去的淡淡离愁。
忽而,门外响起轻微的声音。
“师弟,睡了吗?”
王忧侧头一听,是钟礼在说话,他轻轻地应了声:
“没有,门没栓好,礼哥你进来便是。”
随着“吱呀”一响,一个高大的人影蹑手蹑脚地进了屋中,像是半夜三更,贼人入室行窃...
王忧推开身上的薄被,借着月光走到桌前。
“刺啦”
一个火折子迸发出跳动的火焰,点亮了桌上的油灯。昏黄的灯光,与洁白月光杂糅在一起,屋中顿时亮堂起来。
王忧长舒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莫名忧愁。看着钟礼脚尖点地走路的模样,问道:
“进来就进来,怎么鬼鬼祟祟的。”
声音不大,可是在深夜里,很是突兀。
“嘘!”
钟礼脸色一惊,伸出食指在嘴唇上一比,然后回头看了看屋外,发现没有什么动静,这才轻声说道:
“小点声,灵儿睡着了。”
“隔这么远,我们在这里说话,你那屋也听不着啊。”王忧压低了声音,疑惑地看着他。
这个屋子离灵儿睡得那间,隔着三四十米,怎么可能吵到她睡觉。
钟礼手往下压了压,还要示意王忧小点声:
“你又不是不知道,刚刚吃完饭的时候,灵儿就没说一句话,而且刚刚才睡着,流了半晚上的眼泪。”
说到这里,他无奈地笑了笑,拿起桌前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凉水。
听见这话,王忧抠了抠后脑勺,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今晚吃饭的时候,气氛很是压抑,除了谭雨莲偶尔说两句“吃菜”之类的话,席间无一人做声。
王忧因为即将离别,心中愁苦。灵儿则是面容苍白,一直都在默默扒饭,未发一言。平日里活泼可爱的性格,今晚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顿饭,吃得所有人心中如压巨石。
王忧也给自己倒了碗茶水,抬眼望向钟礼,静听后话。
“明早你就要走了,有些话,我该跟你说一下。”
钟礼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目光变得极为庄重:“到宗门后,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我跟你师姐。你就当从未见过我们。”
这话一出口,如同重磅炸弹,于王忧心间炸开,听得他就像丈二的和尚,半晌不知道怎么接。
“还有,更不要提起我师父。”
随着这句,屋中气氛降至冰点,完全不像盛夏火热。二人沉默了会,似乎都不知该从何说起。
夜风吹动院中树叶,沙沙微响,青蛙鸣唱于田间,呱呱作鸣。
似在奏响离别之音。
良久,突然钟礼似是记起了什么,一拍腰间储物袋。
王忧眼前金光一闪而过,见钟礼手心躺着一粒豆大紫丸。
伴随着紫丸出现,屋中顿时就充斥着一股浓烈的芳香,像是兰花,又像桂花。
王忧耸动着鼻翼,细细一闻。
不知为何,丹药给他的感觉,就像是沙漠上的水,饿死之前的一碗饭,顿时就让他心跳如雷...
月光铺洒在王忧身上,更加映衬发如白雪,他痴痴地看着钟礼手中丹药:
“这是?”
不仅王忧有所失态,就连屋外的虫鸣蛙叫忽然变得十分尖锐,甚至听起来越来越靠近。
钟礼的目光转向窗外,面无表情,手心震颤,宛若丹药烫手般,喃喃说道:
“千年...寿丹。”
平淡的声音中,夹杂了一丝颤抖。几近不可察觉。
王忧的眼中,只有漫天彻地的紫色,再无其他。
钟礼站起身来,不舍地将手心的药丹递给了王忧:
“这粒丹药,它唯一的作用就是...”
话还未完,他就目瞪口呆地看着王忧将丹药一口吞下。眼角肌肉不停抽搐,嘴巴大张。在心中大嚎道:“我的极品灵石啊!
令人奇怪的是,王忧一吃下了丹药后,屋外顿时就陷入了空前的安静,整个世界再无一丝声音。
许久之后,虫鸣蛙叫才逐渐响起,声音却比之前小了很多,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
随着丹药入腹,顿时一股如同怒涛般的热流,从王忧的喉间奔流入腹,让他不由得呻吟出声...
“呼”
丹药吃下去的感觉,让他整个人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之感。
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好好地回味着这个感觉。
甚至他能感受到,丹药在他肚中,不停地滋润着他,心头充满了温暖。
像是多年未曾下雨的干裂土地,突然得到了一场春雨的滋润,像是濒临饿死之际,得到一碗肉汤。又像是失去了方向的船舶,忽然看见了灯塔的方向。
这粒丹药,回味绵长。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
不知过了多久,王忧才睁开了眼睛,发现钟礼正一脸复杂地地看着自己。目中似有羡慕,似有不舍,似有肉疼。
他不由得好奇问道:“怎么了?师兄”
钟礼指着他的头上,微张着嘴巴,喃喃道:“黑了,黑了!”
王忧疑惑地皱起眉头,抬眼一看,顿时整个人都傻了...
他的银白发丝,已悉数化为一片墨黑。
他怔怔地看着自己乌黑长发,忍不住抚摸起来,入手光滑,宛若璞玉。
“黑了好...不是绿了就行...”嗓音如同梦呓。
见此场景,钟礼站起身来,一脸严肃地盯着王忧,问道:
“师弟,看来你这白发其中另有实情啊,你是否用过禁术?。”
听见师兄问话,王忧心中一愣,右手指尖在桌上急点,如同小鸡啄米般。
“噔噔噔”
沉吟了片刻,他点了点头。但是没有说话。
他爹说过,金光之物无论对谁都不能讲。更何况,他曾经释放过那道力量,知晓其中利害。
所以,他决定还是不讲为妙。
钟礼见他点头,眉头一皱,但是一会就舒展开来,释然道:
“不是有病就好...我还以为你先天白头,一直都在...哎...不是有病就好,还好不是有病...”
心头最后一块石头终于放下。
他踱步到王忧身前,笑着摸了摸他的乌亮黑发,长出了一口气。
听见钟礼是关心自己的身体,而不是想问清自己白发的缘由,王忧心中不禁觉得有些愧疚,觉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忽而,他站起身来,轻轻地伸出双手抱住钟礼,唏嘘道:
“师兄,有些话,我不能说。抱歉。”
此时,少年人已经跟钟礼差不多高了。
钟礼摩挲着王忧的黑发,感受着怀中的温热,眼中一时竟泛起了泪光。
五年前,他初见身前人时,那时少年身高与他胸前齐平,如今...
光阴飞逝,岁月不饶人。
他轻轻地拍了拍王忧的后排,安慰道:
“没事,没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这么做是对的。
以后,不管对谁,哪怕是我...你都要有戒备之心。
修士之间的斗争,只会比凡人更血腥,更险恶,更让人难以揣摩。”
王忧缓缓地放开了他,拿起茶杯,喝了口冷茶,定了定神。
如果钟礼都不能相信,那么他在知礼州,还能相信谁?
他望着钟礼,目光清冽,宛若雪山冰泉,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相...信...你。”
(八点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