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我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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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这些,钟礼眼眸中的光亮黯淡些许,垂头一叹。

    “哎…”声音低沉,透出无尽惋惜之意。

    当年要不是自己首先灵气枯竭,棋差一招,奈何不了司徒炎的火木双灵根,凌楚宗绝对不会是如今天宗第二。

    一念至此,他看着王忧的目光,渐渐灼热起来,如同火焰燃烧。

    臻火灵体!

    八年后的问道大会,凌楚定会夺魁!

    王忧察觉到钟礼望向自己的火热目光,如同欣赏绝世美女一般,心中古怪不已。

    这家伙,该不会…是基佬吧?要跟我击剑?

    但此等话语,仅是腹诽,他也没好意思问这个,而是岔开话题,转念问道:

    “你不说还有众多小宗门吗,难道他们就没有参与问道的机会吗?”

    “有是有,不过,他们在六大天宗面前,不过是朱玉光芒以抗日月之辉罢了。

    天下武道,执牛耳者,不过这六大天宗罢了。至于那些山野精怪...上古之时,或许能乱世…如今…不成气候...”

    说话时,钟礼眼神清明不少,已是回复正常。

    尽管钟礼认为王忧也许会在问道大会上大放异彩,可师父之言,犹在心中回荡。

    若说他之前说话时,嘴角还带些许笑意,目中还有些欣喜,忽而,此刻他的神情变得十分庄重。

    只见钟礼紧紧抿着嘴巴,眼眸间不带一丝笑意,极为严肃地站起身来,抬起自己的右手,伸出三只手指,指向空中…

    王忧愣愣地看着他,心中奇怪不已。见钟礼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嘴巴一动,道:

    “我以我道心发誓,若你向往人世间的富贵繁华。

    我保你一生必将衣穿锦,食以肉,酒似琼浆,美色在旁,一生钱财数不尽,洪福齐天寿无疆。”

    虽说王忧不太懂什么是道心起誓,但看见钟礼这般严肃态度,知道此言非虚。不过,他想都懒得想这些。

    因为,钱财并不能给他要的。

    他摇了摇头,也从桌前站起身来,与钟礼对视着,眼神极为真诚,郑重道:

    “哪怕以金银铺路,我也绝不贪图!”接着,少年人一字一句的说出了他内心大愿,“我...只...修...道!”

    金银铺路,也铺不到他要想去的地方。

    见王忧的模样,灵儿也有模有样的学着,站起身来,咿呀道:“灵儿也只修道。”

    话一出口,就被她娘谭雨莲轻轻地摸了下脑袋:“坐下,没你事!”言语犀利,语气宠溺。

    听闻王忧的宏愿,钟礼忍不住端起一杯,痛饮而尽,发出爽朗大笑。由于笑声太过洪亮,于村中滚滚不绝,左邻四舍都被吸引过来。

    “钟先生,啥事啊,这么开心…”

    “是啊…说来听听呗…”

    几名吃过饭的老头,也许是散步至此,立刻就被笑声吸引进来…

    来得最快的,便是王德贵,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老钟,你乐啥呢?”

    知道是自己笑得太过狂放,这才吸引人过来。钟礼连忙摆手,“没事没事,说起了以前京都的趣事…”

    说话间,他倒是毫不客气,径直走到门前,一脸歉然地,“我家还在吃饭,各位见谅…”

    说完便“吱呀”关起木门,村中人也不见怪,说着您吃好之类的话,各自散去了…

    之所以关门,是因为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还未讲完。

    可猝不及防的笑声,再加上村中人的围观,导致王忧的食欲跌至谷底…

    他哪里知道,钟礼笑得这么狂放,完全是因为已将自己视作一颗冉冉升起的宗门新星。

    手中碗筷翻飞,连连扒拉几口,敷衍着吃完,便站起身来。

    “我吃饱了…出去转转。”拍了拍鼓鼓的肚子,还行,好歹有个七八分饱。

    正待王忧打算出门,钟礼在后面叫住了他:

    “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说话间,他站起身来,拍了拍长衫,走至王忧身旁,二人一同往村中走去。

    村子规模并不算大,拢共也就四五十户人家,屋舍俨然,道路整洁。整个村落呈一条线状,由平整的土路东西贯穿。

    虽说是早春时节,池塘中已有鸭鹅游荡。

    “嘎嘎”

    一阵春风拂过,吹得路旁常青绿叶沙沙,花草轻摇。景色宜人。

    二人的走在路上,遇到不少邻舍,都是笑面攀谈。

    可能是王忧懵懂时吃得太好,爹娘身形很是修长,导致他年仅十岁,倒是比村中成人矮不了多少。

    再者,他一头白发,显得老而童颜,乡人倒是觉得他驻颜有术,对他更是亲切有加。

    村中人淳朴,言语中都称钟夫子长王先生短,连带着王忧都成了先生。

    二人并肩走了一会,行至一处宽阔平坦的土地,地上似被石碾碾平,如同饺子皮般。四周零零散散布着几个二人高的草垛。这里多半是村中的打谷场。

    钟礼率先一步,加快步伐,走入其中,王忧则是踢着地面的小石子,落在后面一截。

    心中却是疑惑无比,一路走来,钟礼领着他越走越偏,最后还跑来四周无人的打谷场这里。也不清楚要说些什么。

    越走心中越虚,王忧忍不住抬头一望。艳阳高悬,白云当空。

    心里这才安稳些许,如若是乌云压顶,他还真担心钟礼趁黑要与他击剑。

    虽不清楚钟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由于心中坦然不少,就连脚下都轻快不少,追上了前者步伐。

    行至一垛高大草堆旁,钟礼宛如做贼,四处张望,见四下无人,右手轻轻搭在王忧肩头,轻轻一跃。

    王忧只感脚下如同安了弹簧,一下就跃到草堆之上。

    一阵春风吹来,卷起谷场些许尘埃,如同黄色沙雾,于前方飞扬。

    一坐下来,王忧便转头望向钟礼,想听听他说啥。恰巧,钟礼的眼神也扫了过来,“有些话,不方便在村子里讲。”

    “何事?”王忧皱了皱眉,撑起身子拍了拍屁股下的草垛,将有些紧实的稻草拍得蓬松些许,让自己坐得更为舒适。

    心里倒是有些疑惑,既然村子里不方便讲,这里就方便了?

    “你是仁德州来的,不了解这里的民风。”

    说话间,钟礼神色紧张,疑神疑鬼,再次转头四顾,倒是真像个盗贼行窃时的模样。

    其实,他根本不用转头,就能感知到周围没人,所以无论他在这里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听到。

    但是他还是觉得小心为妙。

    “什么民风?”王忧目光盯着钟礼,一脸认真。

    “知礼州,无人不向往修道。

    不对,不只是知礼州,除了你们仁德州不了解,基本上所有东华之人,全都向往修道!

    因为…”说到这里,钟礼第三次扫向四周,见其无人,这才开口:“无人不向往长生之道。

    若我跟你在村中讲这些,一旦被外人知晓,他们估计当场就要人人疯狂,甚至不惜一切要我传授道法。

    可是,许多凡人根本就没有资质,所以他们穷极一生都无法窥得门径不说,甚至会疯疯癫癫,白白浪费人生。

    如此这般,不仅他们耽误了自己的大好人生,也会耽误我感悟境界。”

    钟礼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修道这个东西,并不是人人都能修的。需要天赐的资质不说,更需要经历重重磨难。

    “既然这样,为何他们不甘愿做一名凡人?”王忧眉头一皱,成川字型,完全无法理解钟礼的话。

    虽说他不了解什么是修道,但他从来都没有觉得做一名凡人,有何不妥。

    钟礼挑眉一笑,眼前少年未入境界,不知玄妙。忍不住打趣他:

    “如果你可搬山,可蹈海,可上天,可入地,可揽星摘月,可与日月同辉,可为所欲为。

    你还会去种那些劳什子地,挣那些无用金银吗?啊?”

    尾音一个“啊”,拖得冗长,音调高扬。声音宛如突然敲响的磐钟,直直震向王忧的心灵。

    灵魂质问。

    顿时,王忧浑身一颤,心中一惊。

    他先是茫然地先点了点头,然后眼中迅速恢复清明,坚定无比地摇了摇头,双目直勾勾的盯着钟礼:

    “做一名凡人,有个不好?

    只要自己愿意勤劳动手,吃得饱,穿得好,活的轻松,笑得逍遥。

    有爱,有恨,有七情六欲,人生何不是缤纷多彩。

    人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更何况,像你说的,若是没有那个金刚钻,何必揽那个瓷器活?

    不过是水中捞月,庸人自扰。”

    这番话如同磐钟长鸣,声音不大,震得钟礼心灵嗡嗡作响。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一时竟愣住了。

    此刻,他终于明白什么叫资质。这少年的短短几句话,精悍地如同人骨般,支撑起了凡人的碌碌一生。

    他目光深邃,意味深长地看了王忧一眼。却仍是看不穿小小人儿。

    道法自然,说的便是这个吗?

    钟礼扪心自问,几十年了,他才悟明这些,可眼前少年,才多大?

    他疑惑问道:

    “你既然看得如此通透,为何还要去修道?”

    …….

    ……

    一阵清风拂过,吹起草堆上的点点草末,与地上的蒲公英滚作一团,飘向了不知多远的远方。

    明日高悬,春风荡漾。

    王忧惬意地躺在了高高谷堆上,闭着眼睛,沐浴着春风的吹拂。他的思绪忽然飘到了地球上,转瞬间,又飘回了仁德州。

    那个厨房。

    那晚,是他来此以后,不,是他两世为人最开心,最充实的一天。

    他轻轻地答道:“我想回家。”

    这个家,是仁德州的那个家。

    钟礼看着眼前少年,豁然一笑。

    心中再没有把他当做小孩,忍不住真情流露,也躺下来。将粗壮手臂穿过王忧脑后,他勾肩搭背。

    深情感叹道:“世间修道缘由千万种,你竟只取这一瓢。

    可是,要何等境界,才能跨越这界壁的鸿沟?”

    这个答案,他自己修道将近一甲子,都丝毫不知。

    饶是他师父,贵为谪仙,不也是望地兴叹多年。

    “哎,你这也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