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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宿舍的路上,阿布报告说:“秦思雨那几百块钱的确不是他偷的。”
“那天唐援杰当众揭发他,一开始他都表现得很平静,但后面一说到秦思雨的钱是他偷的,他突然像只受伤的豹子一样激烈否认,我当时就有直觉,应该不是他。”
“女生的直觉果然还是挺准的。不过,他偷其他同学的饭卡和现金,这个是事实哦。”
“唉……他为什么要去偷人家的东西呢?是真的家里困难吗?还是为了寻求刺激?”
阿布叹了口气,说起来,原因挺多的,主要还是因为他家里确实困难吧,何广生的身世也是挺可怜的。
他爸爸何权胜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变成了聋哑人,直到四十多岁都娶不到老婆。何广生的爷爷是种草药的,拿出了所有的积蓄,从人贩子手里买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后来才有了何广生。
在何广生一岁以前,他妈妈一直都是被长长的铁链锁住手脚,关在房间里。直到何广生满周岁那天,何权胜心想反正孩子都有了,她近来闹得也少了,就把铁链给打开。结果当天晚上,何广生的妈妈就跑了。
从那以后,何权胜就跟丢了魂似的,整天喝得烂醉如泥。后来有一天晚上,他又是喝得醉醺醺晕乎乎的,回家路上不小心踩进田边的一条小溪里。第二天被发现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
从此何广生就跟着他爷爷生活,爷孙俩相依为命。
何广生是从初一下学期的时候开始偷东西的,偷到第三次,同宿舍的一个同学装睡,等他出去之后悄悄起来跟在他后面。何广生没有发觉,继续蹑手蹑脚地溜到其他宿舍翻人家钱包,于是就被那个同学当场抓了个现行。
何广生被开除,转学到另一所学校,但那时候他完全没有一丝悔意,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
林芝不解:“为什么?”
阿布说:“因为他从小备尝世人冷眼,很少从别人那里感受过温暖。他觉得命运给予了他不公平的待遇,这个世界欠他的。而且他每次去翻别人的宿舍,都只对那些床单被褥颜色鲜艳,质地上层,看起来比较有钱的同学下手。”
林芝无言以对。
阿布顿了顿,又告诉林芝:“他的故事说来话长,我可以把读取到的思想和影像直接装进你的记忆里,这样就不需要我向你转述了。”
“还可以这样操作?”
“可以,只不过读取思想也不是幸运碗的主要功能,所以操作起来比较费时,如果简单几句就能跟你说清楚的话就没有必要这样做。”
“这次需要多久?”
“半个小时,你先睡午觉吧。”
等林芝再次醒来,脑中果然多了许多自己不曾经历过的记忆:
何广生刚转到新学校那段时间,各方面表现都还挺老实。突然有一天,他的亲生母亲找回来了,而且是开着漂亮的小轿车直接来学校找他。
他的妈妈名叫韩美玲,那天是和她的好朋友赵云英一起来的,通过老师喊他到学校会议室里相见。
在何广生小时候,无数个日夜里,他曾一次又一次追着一个模糊的背影喊妈妈,可是无论他如何撕心裂肺,喊破喉咙,那个狠心的女人就是不肯回头看他一眼,甚至连远离的脚步都不曾有过半分迟疑和动摇,永远是那样的匆忙和决绝。
那天走进会议室,老师指着里面一个从椅子上激动、仓皇站起的女人,对他说:“她就是你的妈妈。”他急切地,把视线对焦到她脸上,一点一点描刻她的五官,她的脸型,她的肤色。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影子终于在眼前具象起来,他心潮澎湃,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跟自己说:“这就是我的妈妈,这就是我的妈妈,原来她长得这样好看……”他贪婪地看着她的脸,一时呆愣地杵在那里,直到她颤抖着声音红着眼眶对他说:“孩子,你都长这么大了……”他如梦惊醒,多年压在心底的委屈和怨恨,一股脑地涌上来,化作热泪模糊了他的视线,哽住了他的喉咙,他心里明明有千言万语,想质问她为什么这样狠心,想骂她为什么这样不负责任,想控诉她就是因为没有妈妈,所以这些年来他到处受人白眼受人欺凌!可喉结不断地上下浮动,他始终没能抛出一个字来。
是赵阿姨走过来,拉着他坐到韩美玲身边,声泪俱下地一番劝解,他才知道原来当年他的妈妈是因为好心送一个扭伤脚的老婆婆回家,喝了一杯下有迷/药的水,昏了过去才被贩卖到农村里,她的人生因此被毁了大半,其实她也是受害者。
不堪回首的往事又再次摊开在眼前,韩美玲亦是止不住地全身微微颤抖,不停地抽泣。但她努力克制着内心的痛苦,对何广生情切地恳求:“孩子,咱们母子都是可怜人,但你终究是无辜的,妈妈对不住你。你给妈妈一个机会,好好补偿你,可以吗?”何广生终于打开心结,和自己日思夜想的亲生母亲拥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注:当年韩美玲逃回到城里后,经多方查证,得知当初那个设计害她的老太婆后来在逃避警方追捕的过程中,从一个三层楼高的破旧厂房的后窗顺着水管往下爬,结果没抓稳跌落到水泥地面上,当场毙命。而至于为什么没有报警将“买方”何家父子抓捕归案,据韩美玲自己说主要是不想年幼的何广生失去能照顾他的亲人,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她那段遭遇,对外人只宣称是到外地打工了,加上在何家的时候,除了用铁链锁住她的手脚关在房间里,何权胜的确是一直在用尽全力地讨好她,几乎可以用卑躬屈节来形容,说起来也是一段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