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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步高愤怒的是,这症状由来已久,请了好几个大夫上门看诊,吃了好些药物,身体却是反反复复,不见好转。
每个大夫都仔细询问他的饮食习惯,却唯独听到这是宫中娘娘恩赐的洞庭碧螺春,个个不是三缄其口,便是大加赞赏,极尽恭维之事。
明知这便是他病情的根源,却避而不谈!简直可恶!
眼前这女娃子,胆子倒是够大,单凭半盏茶不到的功夫,便能望诊,看来确实有一定的本事。
想到这里,郑步高的脸上便浮现了敬佩之色。
他温声问:“老夫嗜茶如命,依你看,老夫该喝什么茶?”
“牡丹红茶或蜜饯果茶,于你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郑步高满意地笑了:“林大夫,请坐。年管家,重新上茶。”
殷荀恒见他态度大变,便知道他这是认可了林竹唯的医术,当下放下心来,重新坐下来啖茶。
郑步高这才说出请林竹唯上门的真实目的。
“老夫有一小女,近来茶饭不思,腹疼不已,吃了不少汤药,却不见好转。林大夫,你帮我与她看看吧。”
林竹唯点点头,也不计较此前郑步高傲慢的态度,便随他去郑知非的房里。
殷荀恒不便入内,便留在客厅继续喝茶,耐心等待。
郑知非此刻正捂住肚子,躺在床上哽咽,那清秀的面容此刻憔悴苍白,满头冷汗,发丝凌乱,衣裳不整,哪里还有大家闺秀的模样?
看到郑步高入内,郑知非趴在床边哀叫:“父亲。”
“你别起来了。”郑步高赶紧过去扶住她,心疼道,“父亲又给你找了个大夫过来瞧瞧。”
说完,他便屏退左右。
郑知非勉强抬眸看向林竹唯,当见到是一个看起来比她还小的女娃子的时候,不禁有些失望。
“父亲……她?”郑知非用力抠着床褥,哀哀看着他。
郑步高点头:“别急,先让林大夫给你瞧瞧。”
林竹唯也不介意她质疑的目光,径直走过去:“我先给你把把脉。”
郑知非只能无力地把手伸出来。
林竹唯四指搭在她的脉搏上,细细把起脉来,脸色却是越来越凝重。
她这次把脉的时间颇长,见她松开手,郑步高赶紧问:“我女儿如何了?”
林竹唯深深看她一眼,才道:“她肚里有个胎儿。”
此话一出,郑家两父女的脸色大变。
郑知非更是脸色惨白,身子不禁抖了抖,眼底满是哀痛和恐惧。
郑步高脸色难看到极点,大声怒斥:“胡说八道!”
林竹唯眸色深邃,只静静看着他。
郑步高怒不可遏:“我原本看你还算有本事,没想到也不过是个二流子!滚!给我滚出去!”
林竹唯沉吟了片刻,还是决定继续说完她的话:“贵千金不但肚子里有一个孩子,她前段时间还滑过胎。”
此话刚落,郑知非泪珠便大颗大颗滑落。
她蜷缩着身子,咬住下唇,捂住肚子,把头埋在被褥里,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那一耸一耸的肩膀早就出卖了她。
这下不用问了,林竹唯说的便是事实,容不得郑步高再反驳。
他表情错愕,张着嘴巴,像吞了一整个苦果一般,脸色五味杂陈,难看得很。
他努力清了清嗓子,结涩开腔:“你……你莫要再说。她肚子里不可能还会有孩子……”
因为,那胎儿被他用药物强行堕胎了。当时她还血流不止,差点没要了她半条命。
但这些事都是郑步高不愿意提的。
他这个小女儿命运多舛,去庙里还愿的路上遭遇了歹徒,被强要了身子,却没想到竟一朝怀孕。
为了保全她未婚先孕的名声,他不得已出了个下策,便是让她吃药堕胎。
确实也成了。那胎儿一团血样被流了出来,还是他亲手掩埋的。
所以,她的肚子里不可能还有孩子!
他大失所望,这林竹唯也不过如此!
“你走吧。”郑步高失望地对她挥挥手。
林竹唯见他如此坚决,虽不明事由,但也不愿过多掺和。
她看了一眼郑知非痛得要打滚的模样,想了一下,还是从袖袋里摸出一瓶药搁下来。
“这是止疼药。实在忍不住可以吃上两颗。”
林竹唯敛下眼里些微的同情:“但她的病根还是在她肚子里的胎儿。这胎儿注定生不下来的。若不尽快处理,恐怕会伤及性命。”
说完,她便转身离去。
郑步高神情复杂看着她背影,郑知非终于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那声音里的哀切传出来,都令人忍不住颤抖几分。
郑府的事便告一段落,至于止疼药吃不吃,病情还要不要看,林竹唯并没有过多放在心上。
毕竟,那是别人的家事,莫要惹祸上身最好。
不过她最近倒是有些头疼。
郭大夫一直缠着她,非要请她去四诊堂当大夫。
殷荀恒也热心得很,非说她医术了得,不能白白浪费,要不然就由他殷家出资,给她修一座医馆子或药馆子,由她来操持。
盈利了便三七分。他三。她七。
若是不盈利……算了,他也没想过不盈利的事情,他笃定了只要她肯干,没有亏的半丝可能。
被缠得没办法,林竹唯也暂时不想仓促做决定,便决定先上山打个猎,让自己冷静冷静。
这次她没有回义庄的那座后山,而是雇了一辆马车,自行去了城郊远处的雁荡山。
这座山人迹罕至,高耸入云,比原来那座更深更险。
不过这正合林竹唯的意。
正好练练手,免得生疏了。
不过林竹唯还是有些失望了,这深山看着险峻,却一路也没什么大收获。
她打了几个山雀、鸽子,兔子,再把一只野鸡扔进背篓里,便准备下山去。
“救命,救命……”
竟是一个稚童的声音,林竹唯不由蹙紧眉心,赶紧循着声音找去。
却见树上倒挂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面目清秀,胖嘟可爱,看衣着倒像是束发修行的小和尚。
他也远远发现了林竹唯,赶紧扯着嗓子大喊:“姐姐!救我!救我!”
林竹唯看了一眼四周,警惕地眯了眯眼睛,抽出小刀,朝他走过去。
未待她走近,远处隐蔽的林中突然射出一支利箭,直逼她而来。
林竹唯十分警觉,立刻旋身躲开,同时把软剑抽出来紧握在手里。
再一看那利箭,竟射中了一个飞窜的兔子,那兔子立刻浑身乌黑,七窍流血。
好歹毒的毒药!
林竹唯眸底闪过杀气,脸色犀利地看着周围。
一大波的利箭又从四面八方射过来。
林竹唯挥动着软剑挡开利剑,拉住树藤跃身而起,脚尖点树,身子飞跃而出,以极犀利的身手朝某个隐藏着的弓箭手冲去。
竟是身材庞大的野人,埋伏在四周,约莫有七八个,每个人都背着长矛,拿着木头做的长弓箭。
箭矢则是锻铁制作,箭头带有倒刺,抹上毒药,若被射中,恐怕便一命呜呼了。
见到林竹唯竟毫无畏惧地冲过来,野人反而大吃一惊,嘴里大声吼着她听不懂的话,随后很快聚拢在一起,拿着长矛,与她形成对峙的姿势。
他们咬牙切齿,嘴里呜呜叫着,脸色紧张,如临大敌。
林竹唯神色冷静,把剑尖向下,从竹篓里拿出一只兔子和野鸡扔过去,作出讲和的姿态。
这些野人长年生活在深山里,也有一定的智慧,可比老虎难对付多了。若能和平相处,自然是更好。
野人们见她主动求和,虽然不再剑拔弩张,但依然举着长矛呜呜叫着。
林竹唯留意到其中一个野人,手臂上有一道深深的血痕,还在汩汩流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