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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云麾将军,奉皇上旨意,宣您速速入宫。”皇上身边的王公公,一脸笑意。
“将军,随奴才入宫吧?”
刚刚班师回朝,还未进城门的陆凌恒便被拦下了。
“轩逸,你先带将士们回军营,安置好,今夜摆宴庆功,众将同乐!”陆凌恒微微侧头对身边的副将吩咐道。
“好嘞,你放心,今天不醉不休!”林轩逸点了点头。
陆凌恒随着王公公进了宫。路上的两边皆是寻常百姓,他们的眼中皆是敬意。
看着这些人,陆凌恒的心中涌上了一丝陌生的亲切,在北疆待久了,这样的场面,倒是让他觉得有些不适应了。
皇宫,朝堂。
“末将陆凌恒,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陆凌恒下跪,行礼。
“凌恒快平身。你常年镇守北疆,护河山安稳,如今班师回朝,一路奔波,辛苦了。”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夜文睿立刻站了起来,眼中笑意满满。
这是他从小最好的兄弟,是他最放心的人。如今平安回来,他自然高兴。
陆凌恒起身,微微侧头,瞥了一眼,便看到了站在第一列的父亲,当今的右相,陆景安。轻轻点头。
陆凌恒将北疆之情况,件件道来。每一件都是战功。
“凌恒,如今你是当之无愧的功臣,说,你想要什么样的赏赐,只要朕能做到,一定满足!”皇上开了金口。
这样的话让在场的大臣们心中多了一丝羡慕,这意味着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末将想要什么,皇上都许吗?”
陆凌恒没有直接说想要什么赏赐,而是问了一句。
“当然,只要不违背常理,朕又能做到,自然答应。”
皇上愣了一瞬,随即点头。
“请皇上撤去末将一切官职。”陆凌恒语气平淡,开口。
此言一出,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朝堂之上,众位大臣大惊,窃窃私语。
皇上有些没有反应过来,问:“你说你想要什么?”
陆凌恒单膝下跪,抱拳,又重复了一遍,说:“请皇上撤去末将一切官职。”
这一次,皇上听得清清楚楚。
“朕不同意!”皇上豪不犹豫地便否绝了。
“末将的请求一不违背常理道德,二皇上绝对可以做到,皇上为何不答应?皇上是要出尔反尔吗?”陆凌恒有条有理地反问道。
“胡闹!”陆景安轻轻地呵斥了一句,上前一步,俯身行礼,而后才说:“皇上息怒,凌恒他无意冲撞皇上,这个要求自然不能算做赏赐!请皇上不要当真。”
随后又微微转头对陆凌恒小声说道:“还不赶紧向皇上请罪!”
陆凌恒看向陆景安,但,无动于衷。
“为什么?给朕个理由。”
皇上听到了陆景安的话,没有回应,而是直接问道。
“末将喜好自由,不愿被权势束缚,为了护北疆安全,末将担任将军一职多年。
如今北疆稳定,末将也回到了翧京。末将想做回陆怀瑾。”陆凌恒没有一丝的慌乱,眼神里皆是坚定。
皇上听到这,有些事情一下子涌进了脑海:陆凌恒以文采而闻名于天下,是当年稷下学宫穆老的关门弟子。
虽是陆家二公子,但却被誉为天下第一公子,世称公子怀瑾。
但是,当年北越进犯北疆边境,掠夺城池数座,而当时皇上刚刚登基,根基不稳。
为了巩固国本,陆凌恒弃笔从戎,穿上铠甲,在北疆一待便是七年。
这么多年,皇上几乎都快忘了,陆凌恒的手原来是持笔的。
一丝愧疚涌上心头,轻轻叹了口气。
皇上陷入了沉思,久久不语。朝堂之上,一片寂静。
陆凌恒毫无反应,只是静静地等着,等着皇上开口。
“好,朕答应你。传朕旨意,上云麾将军陆凌恒,驻守北疆,立下战功赫赫,从即日起,撤去其一切官职,赏白银千两,绢百匹,另,日后陆凌恒所用文墨的费用皆由国库来承担。”
这份赏赐,是前所未有的。
一份看似处罚的撤职,却是对陆凌恒最好的赏赐。
“草民,谢主隆恩。”陆凌恒领旨谢了恩,改了口,叩首行礼,轻声说道。
“行了,都散了吧,陆凌恒,你留下。”皇上挥了挥手,退朝。
各位大臣应声告退。
陆景安看了陆凌恒一眼,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朝堂上只剩下了皇上与陆凌恒。一时之间,安静不已。
“陪朕走走吧。”
皇上率先打破了沉默。
“诺。”
陆凌恒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皇上和陆凌恒在皇宫里走着,一路都没有说话。两个人在沉默中,走到了御花园。
一棵十分茂盛的玉兰花树映入眼帘,花开的繁盛,阵阵微风吹过,花香沁人心脾。
北疆很冷,荒芜得很,陆凌恒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玉兰花了。
驻足,停留。
陆凌恒抬起头,闻着花香,心中多了一丝的宁静。好像一切都和他离开时,没什么变化。
“你还是喜欢这花?”皇上看着驻足的陆凌恒,也停下了脚步,开了口。
“皇上不生气了?我还以为皇上今天不会跟我说话了。”
陆凌恒回过神来,撇头看向皇上,言语之间,没有了朝堂上的君臣繁礼,轻松了许多。
“与你生气,朕犯不着。”皇上摇了摇头。
“但朕就不明白了,有多少人,挤破了头,削尖了脑袋也想入朝为官,为什么偏偏你,这么不屑一顾。朕这朝堂,不够你实现你的宏图之志吗?”
皇上终是没有忍住心中的疑惑,直接问了出来,他想不明白。
“皇上,家父是右相,大哥与宁皇叔的女儿韵霖郡主定下婚约,陆家中的人也有不少都与权相关。陆家做大了,不利于皇权的稳定……”
陆凌恒平淡地说出了在外人听来很“危险”的话,神色自然。
“你觉得陆家会背叛朕吗?”皇上有些严肃地问。
“皇上,你身为天家之人,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人不可尽信。我能确保的,只有自己罢了……而且,我真的不想在我们之间牵扯太多杂事,也不愿最后被你猜忌……”
陆凌恒有些无奈,将自己的心中话说了出来。
从小身为官家子弟,他看了太多肮脏的事,这浑水,他不想趟。
“哈哈哈哈……”
皇上淡了严肃,笑出了声,陆凌恒的坦诚,让他暂时收了身为皇室之人与生俱来的猜忌之心。
“凌恒,谢谢你。”皇上停了笑,郑重地说了声谢谢。
“皇上可是折煞我了,你是君,我是民,忠君护国是本分。”
陆凌恒摇了摇头,又看向了这满树的玉兰花。一阵风拂过,一瓣花瓣从枝头而落,陆凌恒伸出了手,轻轻地接住。细细地观赏,如若珍宝。
皇上看着这样的陆凌恒,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凌恒,还记得田念初吗?前几日,田家的家主田炜向朕提过一嘴,似是有意要将自己的嫡女许配给你。你,意下如何?”
“田念初?记不清了,太久了。况且,田家的嫡女,我不过一介草民,配不上。”
陆凌恒的视线从花上移开,微微抬头,仔细地想了想,好像还是没有印象,摇了摇头,说。
“配不上?这天下还有你怀瑾公子配不上的女人?你要拒绝,也要找个合理的理由。”
皇上十分无奈地看着陆凌恒,憋了许久,才说出这一句话。
“凌恒,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身边却连一个侍妾都没有,在外作战可以是一个理由,但现在你回来了,丞相怕是也会催你的。
再者说了,田念初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配得上你,你不妨考虑考虑。”
陆凌恒听着,没有说话,听到最后,举起手中的玉兰花,眼睛直视着皇上,一脸严肃地问。
“皇上,你还记得当年在这玉兰树下的诺欢吗?”
“诺欢”二字一出,皇上一下子愣在了原地,平静的表面下是早已掀起惊涛骇浪的内心。
那个十年不曾提起的名字,那个禁忌,就这样被轻易地说出来了。
陆凌恒口中的“诺欢”,芳名夜文诺,号诺欢,是翧朝唯一的公主,也是皇上的同胞皇妹。
但十年前,不幸跌落悬崖,生死未知,至今也没有下落。
自此,“诺欢公主”这四个字,成了宫中的禁忌,没有人敢再提起。
“我放不下她,也忘不了……十年前的事,依旧清晰地宛如昨日,时常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哪怕,她的脸越发的模糊,可我依旧忘不了这玉兰树下的她……”
陆凌恒缓缓地开口,眼中满是忧郁与思念。她是他始终都放不下的人,哪怕所有人都觉得她已经死了。
“凌恒……你……你还是不肯相信,诺儿她……已经死了……”
皇上十分艰难地把这句话说完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是吗?”
陆凌恒的手松开了那瓣花,任由它飘落,最终,回归尘埃。
“当年她那么小,那么高的悬崖,根本就没有生还的可能,朕在这些年一直在派人打听她的下落,却依旧是杳无音信,凌恒别等了……去试着喜欢新的人吧……”
皇上拍了拍陆凌恒的肩,略显哀伤地说着,那是他唯一的妹妹,又如何放得下,可人又怎能一直活在过去?
“再给我点时间吧……”
陆凌恒没有拒绝皇上的提议,他的感情让他暂时还是不能释怀,或许只有时间可以解决吧……
“好了,若是凌恒你有朝一日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告诉朕,朕给你们赐婚!”
皇上抬起手,握成拳头,轻轻地捶了陆凌恒的左肩一下,像少年时那样。
“那就,谢了。”
陆凌恒轻轻地笑了笑,隐了那一份悲伤,又换上了平时的从容模样。
“行了,时候不早了,快回去吧,你父母怕是要等急了。”
“好,告辞了。”
陆凌恒点了点头,行了个礼,离开了。
皇上看着陆凌恒离去的背影,那略有些瘦削的人啊,肩上承担了太多太多,看着那落寞孤单的身影,真的让人心疼。
满树玉兰,一如往年,只是树下的曾经的笑颜,消失不见了……
当年的美好,也只能存在于记忆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