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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宫庭户里,才知道。千里归心,六年愁抱。不觉朱颜镜中老······”
女子的声音幽怨绵长,像是鬼魅一般在深夜里飘荡。原本迷迷糊糊有些睡着的萧锦瑜忽然就觉得透不过气,像是千斤巨石压在胸口,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她很想起来透口气,可是身体却是怎么也动不了。无尽的黑暗将她全然包裹,萧锦瑜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绝望。
就在她颓然想放弃挣扎之时,腹中忽觉一痛,她的皇儿不能有事!
这么想着,萧锦瑜终于是睁开了眼,猛地坐了起来。与此同时,慈儿匆匆跑了进来,看着满头大汗的萧锦瑜,不由关切问道:“娘娘,你没事吧?”
萧锦瑜好不容易顺了气,整个人还是有些脱力。她对慈儿摇摇头,吩咐她掌灯,等到殿内都亮堂起来,萧锦瑜才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慈儿替她倒了水,小心递了上去,恭敬答道:“回娘娘的话,现在是戌时了。”
原来自己才睡了这么短的时间。
萧锦瑜抿了点水润了润唇,无端感觉疲乏无力。她抬手覆上自己的腹部,察觉到小家伙的躁动,内心隐隐有些惴惴不安。
慈儿顺着她的动作也看向她的腹部,脸色都跟着难看起来:“娘娘,可是有什么感觉?奴婢去找人唤太医来瞧瞧吧。”
萧锦瑜本想说不用,可是到底还是担心孩子,因此点点头叫她唤太医过来。跟着又接着问道:“慈儿可曾听见什么人在唱歌?”
慈儿摇摇头,神情诧异道:“没有啊,这么晚了,何人敢在宫中喧哗呢?”
没听见?不可能啊!
难道是自己晃神听错了不成?
萧锦瑜到底不放心,本想喊来坤宁宫的当值太监叫他查查,不料下腹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眼见萧锦瑜痛苦捂着肚子,慈儿忙上前跪在旁边扶着她的胳膊道:“娘娘,你怎么了?”
“我肚子好痛,快传太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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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仁宫中,烛火摇曳。
一女子小心剪着烛火,眉眼温柔,脸带娇羞。只见她,鹅蛋脸上柳叶眉,樱桃口,肌肤细嫩如剥了壳的鸡蛋清,外表怡然静美,气质恬静动人。她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宫装袍子,一弯腰、一侧身,袍子随着动作滑落,便可顺着白皙的脖颈看到那精致漂亮的锁骨以及傲然挺立的白润玉峰。若隐若现,最是勾人。
若是一般男子看到这幅春光,恐怕早就把持不住化身为狼了。偏偏端坐在宫中的俊朗男子岿然不动,只专心看着手中的折子,连个眼神都不曾给那女子。
女子像是早已习惯如此光景,没什么失落也没什么不甘。剪完烛火便跪坐在男子身侧,替他研墨添香,看向男子的视线有钦慕,她看着男子英俊的侧脸,不知愣了一愣,转而低下头,细细研着磨。
楚御放下折子捏了捏眉间,见吴静然还跪坐在身侧,温和对她道:“时候不早了,贤妃为何还不去歇息?”
吴静然放下砚台理好袖子,柔声说道:“臣妾还不困,想在这里陪陪皇上······”
“贤妃不必如此,朕再看会儿折子便也会去歇息,你还是早点去睡吧。”
吴静然抬起头,看了一眼楚御又垂下眸子,迟疑了片刻,终是问道:“皇上今晚······不歇在臣妾这里吗?”
楚御蹙眉,不等他说什么,外面当值的太监就喊了句什么。大内总管王普随即走了上来,小声跟楚御说了两句。楚御当下站起身,头也不回,风风火火走了出去,留下吴静然一人站在那里,目送他的背影,来不及反应。
等到外面万籁寂静时,吴静然才慢慢站起身,脸上面无表情。她紧了紧衣服,看都不看跪在地上的太监,只是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太监伏身跪在地上,有些慌乱,毕恭毕敬道:“奴才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坤宁宫那边好像出了什么事情。”
坤宁宫?又是萧锦瑜!
记不清多少次了,每当楚御好不容易来了昭仁宫,半夜都会跑去坤宁宫。
世人都道她吴静然冠宠三宫,可是谁又知道,她这个一品宠妃,不过是楚御立的一个幌子,一块用来保护萧锦瑜的靶子呢?!
父亲费了不少心思,才将自己送进宫。彼时吴静然相信,凭着自己的美貌与手段,想得个恩宠还是手到擒来。皇上长的一表人才,比着坊间所言的四大公子都要俊逸得多,能得夫君如此,哪怕是需要花些心思与人争宠,吴静然也是心甘情愿的。
她算好了天时,算好了地利,唯独没算到人和。皇上看似很宠她,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可是他却没有碰过自己,进宫两年来,一次都没有。别人只看见她是被翻牌子最多的妃子,却不知道皇上来了除了看奏折,什么也不做。
吴太师总叮嘱吴静然,让她把握机会,先生下皇子。
可是那人碰都不碰她,叫她去哪里得个皇子来?
吴静然捏着手中的茶杯,手指骨节分明——
这三年来,因为这份“专宠”,吴静然遇到了不少绊子。全被她一一化解了,那些得罪她的,一个都没有好下场。吴嫣然知道,皇上看着很冷情,却又很专情。只不过他专情的对象不是自己,而是萧锦瑜。只要吴静然够聪明,不去动萧锦瑜,那么她便能一直“风光”下去。
甘心吗?
自然是不甘心。
可是即便是再不甘心,她也得配合楚御演好这场专宠的戏码。与其告诉别人自己不受宠,倒不如当自己是个真宠妃。起码别人想招惹你时,还得考虑她惹不惹的起自己。
况且戏演多了,说不定就成了真。
吴静然放下茶杯,疲惫闭上了眼——
她才二十岁,往后的时间还长。有的是机会,把假的变成真的。
如果没有萧锦瑜,那该多好啊!
*******
楚御风风火火闯进了坤宁宫,还没拐进正殿就听见了萧锦瑜压抑的痛呼声。楚御心下没来由的一跳,哪里还能忍住,几乎是三步并两步扑到了萧锦瑜身边。
此时的萧锦瑜面上早就大汗淋漓,她时不时腹痛,只等在不痛的当口才能好好喘口气。
“锦瑜,你怎么了?”
萧锦瑜见到楚御,本来还觉得安心了些,可是闻到他身上属于别人的香气,又觉得心中很不痛快。若是在平时,她还是能心平气和装个皇后气度,可是她现在又怕又痛,哪里还有什么精力去伪装情绪。她赌气咬着嘴唇,恰好阵痛袭来,便就没跟楚御讲话,只是手捂着肚子,眼泪唰唰掉了下来。
她这一哭楚御更是慌了,那一滴滴眼泪像锥子一般颗颗刺在了楚御心上。他想要去抱她又怕碰坏她,束手无措之时才看到跪在地上的太医,忙冷脸问道:“陆太医,皇后怎么了?”
跪在地上地上的陆太医也早已是大汗涔涔,他颤着身子,不敢有片刻迟疑,叩首回答道:“启禀皇上,娘娘她······怕是要临盆了!”
“临盆?”楚御重复了一遍才反应过来临盆是什么意思,转而带了怒气呵斥道,“皇后怀孕不到九月,怎么会突然要临盆!”
陆太医也是一个头两个大,皇后身体一向很好,从脉象来看,胎儿发育也该是正常。可是今天不知为什么,皇后突然就早产了。陆太医在宫中当了三十多年的值,也算是宫里的老人,自然知道皇上有多在乎皇后。这次皇后要是平安产下龙裔还好,若是万一······
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流到下巴,陆太医却是擦都不敢擦,大着胆子说道:“皇上,依微臣看来,娘娘是受到了惊吓才动了胎气,当务之急立刻准备产房,娘娘怕是很快就要生了。”
萧锦瑜痛过之后,疼痛暂时轻了些,她扯扯楚御的手,对他说道:“皇上就别让陆太医跪着了,臣妾好痛,看来咱们的皇儿等不及要出来了······”
“陆太医,别跪着了,赶紧找稳婆过来啊!”楚御说完回握住萧锦瑜的手,看着她痛苦的神色满是怜惜道,“锦瑜,别怕,朕在这儿呢啊。”
感觉到他握着自己的手的手不住的发颤,萧锦瑜莫名觉得好笑,调侃他道:“皇上,我怎么觉得,你比臣妾都紧张。”
“锦瑜,别闹。”见她脸上有了笑意,楚御一直紧绷的神经才得以稍稍放松,他伸手擦擦萧锦瑜脸上的汗,并不否认她的话,“是,朕是很紧张。朕很想要有个我们的皇儿,可是又不想你受苦。锦瑜,你可明白朕的心思。”
萧锦瑜心中泛起阵阵暖意,刚想说什么,突然想起他身上的味道来,瞬间冷了脸,似笑非笑道:“皇上大半夜来我这儿,不怕贤妃妹妹失落?”
“朕管别人干嘛?”
等等!
“锦瑜,你这莫不是,在吃醋?”
萧锦瑜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想要偏过头那人却是不让:“锦瑜,你在乎我,我很欢喜。”楚御说的是我不是朕,他握着萧锦瑜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又道,“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皇上······”
“嗯?”
萧锦瑜神色复杂地看着楚御,心中很是感动,然而等她再开口,到了嘴边的话全然都忘记了,只是狠命攥着他的手,痛呼道:“好痛······”
楚御一把抱起她,将她放在床上,急冲冲吼道:“太医人呢?”
等萧锦瑜进了产房,已经快到了子时,虽然宫缩镇痛明显,可是她的宫口并没开全。稳婆一边劝她吃些东西免得生产之时没有力气,一边在想,“七活八不活”,皇后这一胎可千万要活,不然的话,恐怕谁都活不了了。
楚御站在产房外心急如焚,要不是王普拦着劝着,他怕是会一早冲进产房。
屋里架好屏风,陆太医听着稳婆检查后说的话,心中十分忐忑。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宫口开了两指不到,要这样下去,皇后娘娘怕是还得疼好久。疼没什么,就怕她疼久了没力气,到时生不下来可就麻烦了。
楚御一直问陆太医皇后怎么样了,陆太医不敢隐瞒,将好的怀的情况都提前说了。楚御越听心越惊,不就是生个孩子吗,怎么感觉这是鬼门关里走一遭啊。
“太后驾到!”
楚御回身,就见一身宫装的贵妇人朝他快步走来,那人见到楚御第一句话就是:“瑜儿她怎么样了?”
“回母后的话,锦瑜她还在里头呢!”楚御红着眼,将太医说的话大致同齐太后说了一遍,神情慌乱不安。
齐太后看着这个难得露出迷茫神色的男人,忽然就想到了他小时候的模样,软了声音宽慰他:“皇儿莫急,瑜儿虽是初产,到底平时身子底子不错,应是无碍的。对了,哀家听闻,顾相小女医术高超,还曾剖腹取子,还保母子平安。皇儿为何不把她召进宫来,以备不时之需呢?”
楚御眼前一亮,忙点头道:“母后说的极是,孩儿这就招她进宫,多谢母后提醒。”
齐太后笑了笑,随即有些担忧望向产房,为今只盼母子安康吧!
齐太后站了没多久,楚御就劝她去休息,说萧锦瑜不知道生到什么时候,等孩子出来第一时间去慈宁宫给她报平安。齐太后没有坚持,只让楚御也保重身体,楚御一一点头应了,心思却还是全然落在产房那里。
等走到了拐弯处,一路沉默的齐太后突然停下了脚步,对着身后的年纪稍长的宫女道:“高嬷嬷,立刻下去查一下,是谁在搞鬼。素日里偷偷摸摸搞些小动作哀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是把主义打到皇嗣身上,哀家决不可能善罢甘休!”
“奴婢这就去查。”高嬷嬷应了声,转身匆匆退了下去。别看她年纪四五十岁,那身子骨笔直硬朗,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齐太后转过身,继续朝着寝宫走去——好端端的,萧锦瑜怎么会突然早产。既然对方连个孩子都不准备放过,那么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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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若被应召入宫时,除了带了手术器具,还带上了华佗。
说来也巧,这货迷上了顾若新置的小书房,每天除了坐诊就缩在书房看书,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宫里来人时,华佗听闻是皇后产子有可能需要顾若手术,不由来了劲,非要跟着去看看长见识。
顾若倒是没什么,她巴不得华佗同她一起。万一真需要动手术也有个帮手。可是这个年代讲究男女之防,顾若来了还没见过一个男产科医生。特别那人不是别人是皇后,怕是更不可能让个男的进产房了吧。
华佗表示他有办法,保证可以顺利进到产房。顾若想了想,便欣然同意了。等到华佗打扮成一个绝世大美女跟在她身后时,顾若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知道他好看,可是没想到他打扮成女孩子依然好看。
男人打扮成女生看起来的感觉不是应该很奇怪吗?为什么华先生一点违和感都没有啊?
啊!
仿佛感受到顾若内心的震撼,华佗对着顾若抿嘴笑笑,踏着细碎步子无限娇羞。于是顾若可耻的被萌到了,这货要真是妹子,顾若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弯成曲别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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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若还是第一次见到皇上这种生物,细看一下容貌还是相当出众的。不过现在她可没功夫想别的,只跟皇上行了个礼,接着就被领进了产房。
萧锦瑜躺在床上,额上渗出的打湿了头发,嘴唇之上带了牙印,可见她疼的有多厉害了。顾若放下东西,洗了手换了衣服,然后消了毒,这才上前检查产妇情况。
因为皇上那边之前传了信过来,稳婆也就由着顾若去了。宫颈口开了不过四厘米,可是羊水早就破了,好在没有见红。顾若用枕头垫高了萧锦瑜的臀部,然后自我介绍一番,算是彼此熟悉一下好增加信任度。
萧锦瑜苍白着,勉强同顾若说了几句客气话,忍不住问道:“顾小姐,本宫还有多久才能生啊?”
顾若如实回答道:“这个因人而异,有的人几个三两个时辰便能生出来,也有人疼一两天甚至更久宫口才开到食指。娘娘请放心,我会一直在这儿守着你的。”
萧锦瑜咬着嘴唇点点头,道:“那就有劳顾小姐了。”
顾若摇摇头,问她要不要先睡会儿以储存体力。萧锦瑜也不逞强,虽是不时痛的厉害,可她也知道自己需要储存体力,喝了口高汤便闭眼去休息。
睡了也就小半个时辰,萧锦瑜忽地又被疼了起来,她抓着被单很想哭:“好痛······”
顾若低头看了看她的下面,发现宫口又开了些,忙督促萧锦瑜起来排尿。
如此循环往复,等到宫口开到十指时,天已然大亮。
萧锦瑜折腾了一夜,好在顾若一直给她做心里建设,也帮她做减痛辅助。虽是长夜漫漫,但好歹还有力气。就在顾若低头去看孩子头露没露出来之时,外面突然有人推门闯了进来。
楚御一直等在外头,只在早朝之时短暂离开了会儿。在皇上冷着脸说“有事启奏之时”,满朝文武谁看不出皇上心思不在这里,又没什么急事,哪能那么不长眼启奏。于是楚御说了句“无事退朝”便又回到了产房门口。
任他怎么着急,就是听不到里头的动静。不是说女子生产会哭喊吗,怎地锦瑜半点声音都不出呢?会不会有事?她会不会害怕?
“皇上,产房污秽,您不能进去啊!”
“朕乃九五之尊,什么邪祟敢在朕的面前造次,闪开!”
楚御越想越心慌,最终还是不顾众人劝阻,迎头闯了进去。
这一进来,倒把稳婆跟萧锦瑜都吓了一跳。稳婆颤着腿要跪,楚御都道免礼。萧锦瑜看到楚御瞬间红了眼,带着哭腔道:“皇上,你不该进来的。”
“只有想不想进来,哪有什么该不该!”楚御大步上前,看着面色憔悴的萧锦瑜,心中万分怜惜,“锦瑜,你受苦了。”
“为了咱们的皇儿,我甘之若饴。”
被两人忽略在一旁的顾若见孩子已然露了头,这才打断还在虐狗的二人,指挥着萧锦瑜用力。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顾若听到了许多不该听的话——
痛的厉害时,萧锦瑜说不生了,楚御紧接着说,不生了,再也不生了。
萧锦瑜闻言不乐意了,咬牙切齿道就要生,不然楚御想跟谁生。
楚御闻言摸摸萧锦瑜的头发亲亲她,说只跟她一个人生。
中途萧锦瑜忽然没了力气,一直站在旁边看热闹的华“小姐”抽出了长针,选合谷、三阴交、至阴为穴,又合足三里以资血气,施针不过半炷香的功夫,孩子就顺利滑出了母体。顾若顺手剪断脐带,又清洁了他的呼吸道,听着这孩子响亮的啼哭声,终是忍不住笑了。
顾若处理掉胎盘,又等了一个多时辰,确定没有产后大出血情况后才觉得有些脱力想休息。
皇后虽是早产,可好在是有惊无险,顺利诞下了小皇子。皇上龙颜大悦,当即封了孩子为太子,取名楚晗,意味太阳初生之意。
顾若被封了县主,其他人也是各有封赏。至于华佗,则差点被留在宫里当女医,还是顾若说华美人要出嫁到远方,皇上才罢了心思。顾若无奈,华佗无语,诸如此类,不再细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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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嫣然死了,算不上谋杀,只能说意外。
时间退回到萧锦瑜临盆那天。
吴嫣然早早起床坐在镜子前,拿起小罐子在脸上涂涂抹抹,见纯色有些黯淡无光,不由蹙眉,点了点油膏又抹在了嘴上。看着镜中光彩照人的自己,吴嫣然才扬着下巴笑了笑,忍不住捧着自己的脸,静静看着镜子。
她就是这样,有时什么都不做,只照镜子也能照一天。妙音早就习以为常,因此也不觉怪异。她从外面走进房来,拿起梳子拢着吴嫣然一头乌黑漂亮的长发,轻柔说道:“小姐气色好了很多。”
吴嫣然眯眼笑笑,高兴的像个小孩子一般,举着手里的小罐子,道:“因为我有这个嘛。”
妙音也笑笑,又提醒她道:“待吾周家小姐跟李家小姐都要过来,小姐可要好生招待才是。”
吴嫣然撇撇嘴,将自己的小罐子护在怀里,闷闷不乐应了声:“我知道啦。”
因为太师府出的藏尸案,不少世家都减少了同吴家的来往,免得不小心被牵扯进去。吴嫣然本事世家贵女圈的红人,因为她长的漂亮,又有个得势的父亲和得宠的姐姐,大家基本都是捧着她的。
这次吴家出了事,原本还讨好她的小姐们瞬间变了脸,一副清高姿态,谁不知道她们是在等着看吴嫣然笑话。吴嫣然本就不想跟这种小人虚以委蛇,可是吴太师却叫她多和官家小姐们接触,于她闺名有益。
即便是再不情愿,吴嫣然也不好逆了吴太师的意思,于是选了几家她自认为素日里关系处得可以的小姐发了帖子。不过回帖说要过来的只有两个,礼部尚书次女周心悦跟御史大夫之女李香君。
这日上午,周心悦同李香君一前一后来到了太师府。
周心悦便是赏花会上的粉衣少女,而李香君则是那个绿衣少女。两人如今还是那副打扮,只是这次再相遇,她们之间的氛围已然不同,总给人剑拔弩张之感。原因还是上次赏花宴上,李香君本想给顾若使绊子,却不想失手把周心悦推进的花坛,这才有了后来周心悦手握尸首的后续。
周心悦性子直,但不代表她是傻子。当时吓坏了顾不得计较什么,可是过后一想就知道是这个“闺中密友”算计了自己。她开始虽不喜顾若,可怎么着也是有话说话,不会起旁的心眼。可是李香君不一样,她总是摆出一副和事佬的姿态,却最会在暗地里耍手段。周心悦真心看不惯,偏偏早上出门时,母亲还说她性子太浮躁,不如李家小姐沉稳,让她好好学学李香君。
呸!
她才不要跟这种小人学好吗?周心悦憋着一肚子的气,她这次来,本想跟李香君挑明话讨个说法。奈何李香君一脸无辜:“什么暗算你?心悦妹妹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你!”周心悦指着李香君气的发抖,李香君却不再理会她,只说不能让主人就等便翩然进了吴府。周心悦甩着袖子放下手,气鼓鼓跟在后头——今天要不把场子找回来,她就不叫周心悦!
“嫣然姐姐,几日不见,你又俊了。难不成是藏了什么驻颜秘方,还不快跟妹妹分享一下。”一进门。李香君就上前拉着迎上来的那人的手,将她上下夸了一番,视线又放回到了吴嫣然脸上,看着对方清润的皮肤,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香君妹妹谬赞了,我若是有什么秘方,早忍不住拿出来告诉你们了。倒是香君妹妹,几日不见,你这身子越发苗条纤细,真是羡煞我也。快说说,你是如何有的这么好的身材的?”吴嫣然笑的大方得体,拉着李香君的手,两人一阵寒暄。
提到自己的身材,李香君可算是有了信心。谁不知她李香君腰细不过盈手一握,行走孱孱如细柳扶风,姿态最是韵味风流。她掩面一笑,故作烦恼道:“哎呀,姐姐快别笑话我了。你不知道,我可想再丰盈点了,可是就是胖不起来,真是太恼人了。”话虽这么说着,可她脸上的笑意却是怎么也遮不住。
“是该烦恼,瘦的跟竹竿一样,上下一般粗,若是晚上灭了灯撞见,没准还以为自己撞得是男人呢。”周心悦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李香君的轻笑,心里厌烦嘴上就开始不怎么饶人了,“呵呵,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毕竟姐姐前头还是有点点肉吧······咦,应该,有吧?”她貌似无意瞥了瞥李香君一马平川的胸前,嘴角还挂着一丝浅笑。
那笑落在李香君眼里,可就不是那个滋味了。
“心悦妹妹真是会说笑,”李香君掩面一笑,遮住了不甘的瞬间,而后放下帕子,看着周心悦的脸,忽然瞪大了眼,一脸惊骇道,“哎呀,心悦妹妹,你脸上怎么了这么多红包呢?啧啧,可怜这么一张如花似玉的小脸,看着真是太怕人了。”
不就是冒了几颗痘吗?用得着这么幸灾乐祸吗?
周心悦整张小脸都气红了,这一红,脸上的痘痘就更明显了。李香君叫了一声,连连说道:“哎呀!心悦妹妹你的脸,啧啧,要是我的脸变成这个、这幅鬼样子,我怕是怎么着也不肯出门吧。还是心悦妹妹心大,心宽体胖什么的,真叫姐姐好生羡慕呢!”
你才心大,你才心宽体胖呢!
周心悦鼓着婴儿肥的小脸,狠狠瞪了李香君一眼,李香君却不为所动,冷笑着翻了个白眼,跟我斗,你还早着呢。
吴嫣然热闹看的差不多了,才开口打了个圆场,招呼周心悦道:“心悦妹妹快过来,有日子没见,我可想你了呢?”
周心悦原本还在生李香君的气,闻言表情瞬间阴转晴,笑嘻嘻地扑了上去:“嫣然姐姐,心悦也想你了呢!”
不同于吴嫣然的客套,周心悦是真喜欢吴嫣然,毕竟她温柔漂亮,皮肤白白的,身上香香的。所谓美人嘛,总是叫人赏心悦目呀!
三人各怀心思,说了许久的话,也不知是说久了太累还是三个人太少,有段时间,谁都没说话。
周心悦甩着脚,悠哉悠哉喝着茶;李香君放下茶杯站起身,说想四处看看,吴嫣然笑着允了。
同样是女儿闺房,如果说李香君的那叫淡雅,那么吴嫣然的可算富贵典雅了。屋内熏着清香,混着吴嫣然的体香,两种香味相撞融合,又汇成另一种香气。房内名家字画,古琴玉雕,价值都是不菲,同样是小姐,怎么生活待遇差的就这么多呢?
李香君心里羡慕,走走停停就来到了梳妆镜前,柜子上摆的一个玉罐格外惹眼。
这是?
吴嫣然正同周心悦说笑着,冷不防看见李香君拧开了自己罐子,腾地一下站起身,脸色瞬间变了:“你在干什么?”
李香君没回头,自然看不见吴嫣然脸上带了戾气,反倒有些兴奋道:“嫣然姐姐,你平日就是用这个擦脸吗?咦,这是油膏吗?”
“放下!”
李香君一心研究着罐中的东西,根本没把吴嫣然的话往心里去。这一定就是吴嫣然养肤的秘籍了吧,还说没有,真是虚伪啊。机会难得,要不要用一点试试呢,吴嫣然再小气,也不好因为这个跟自己翻脸吧。李香君心里被这罐子勾得直痒痒,伸手就准备去抹点试试。身后冷不防响起一个如鬼魅般的低沉声音,将她吓了一跳:“贱人,本宫让你放下,难道你聋了吗?”
那声音实在太过瘆人,就像被蚁虫爬过周身一般不舒服,李香君手一抖,“啪”的一声,罐子就摔碎在了地上。
“嫣然姐姐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李香君看着面前像是换了个人一般的吴嫣然,突然感觉十分害怕,她磕磕巴巴倒了歉,想着要不要先走。
吴嫣然低头看看罐子,整个人都处在暴怒之中,狂吼道:“贱人!本宫要你放下你不听,那么你就去死吧,去死吧!”
周心悦完全不在状态,她呆呆站起身,看着吴嫣然扑向李香君,用牙从李香君的脖子上咬下来一块肉。她动了动嘴唇,脑子还没转过弯,就见李香君因为吃痛将吴嫣然推倒在地。
地上摆了一个中等大的罐子,吴嫣然好巧不巧摔在上头,磕了下后脑,身子抖了抖,瞪着眼睛不动了。那被磕碎的罐子裂了开来,当中凝固的血块裹着尸油淌了出来。
“啊!!!”周心悦呆呆看着捂着脖子的李香君以及脑后渗出大片血迹的吴嫣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