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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揽风析瞳很不顺利。
接下来的数日,秦风几乎天天往人家画舫上跑,花了大把银子,虽打下了茶围,有幸私下见了几面。可不知为何,人家姑娘表面上虽是柔情似水,客客气气,可那时不时透出的疏离味儿,秦风还是能品地出来的。
一连数次,每当秦风想谈正事了,风析瞳总会将话题再度绕回诗词歌赋,风花雪月上,这让他好不郁闷。几番盘算,深恐人姑娘对他有什么误解,以为他是图人家身子去的,秦风干脆单刀直入,不再绕圈子,将来意说了个明明白白。
他直截了当地问,不想风析瞳略一错愕,便也很直截了当地含笑拒绝了。
这让秦风有些头疼。
作为一个小人物,说起来也不配拥有什么,可但凡是个人总有些坚持。秦风的骨子里是个不爱求人的,用他的话来说,就是爱谁谁。他一无所有,旁人拒绝,他依然一无所有,不会失去什么。在这种心态之下,他腰杆子可以挺地很硬,保留小人物那一丝丝的尊严。
故而他压根不会谈判,也不懂谈判的技巧。按照他的做法,就是很干脆地把条件一股脑地丢出来,能谈拢最好,谈不拢拉倒。可现在不同了,在这个世界,他拥有了很多,再也不是一个光脚之人。|“不夜城”是秦风来到这个世界所做的第一份事业,倾注了他很多心血和精力,“六绝”的加盟对于“不夜城”的起步又至关重要,这不免让秦风有些失了方寸。
又过了几日,秦风一行人离开了上江镇,正式搬去了“不夜城”。
为了不久之后的开张营业,秦风特意寻了个时间,将所有人集合在一起开了会,集思广益,探讨一番。
招揽风析瞳算是彻底失败了,此事当然也得告知众人。秦风愿还担心此事会打击到众人的士气,终是自己办砸了,难免心怀愧疚。不想此事说了之后,屋内众人除了洛南烟若有所思,竟无第二人当一回事。
唐雪霁甚至颇为有趣地调侃道:“小风哥,难怪你这几日总是无精打采的,感情是因为此事。无妨无妨,区区一个江南名妓,也值得这般费心么?此路不通,便再寻其他路走走。”
秦风闻言,无奈一叹道:“她若是不在咱们这边,倒也没什么,怕只怕站去了旁人那。新街那边的事你们应该也知道了,现在探听下来,宫月华已是去了那边,咱们目前可没什么优势,若是风析瞳也过去了,对咱们可是大大的不利,如何能不放在心上。”
“应该不会。”洛南烟琢磨了半晌,终于开口说道:“析瞳的事我是知道一些的。大约一年半之前,她曾接过一位客人。那客人来自洛阳,据说是礼部员外郎的公子,非但出身好,相貌,人品,才学,无一不出众。我等流落风尘,于未来岂敢还报有什么奢望幻想?能有这般夫婿,即便只是当个妾室,那也是求之不得的。故而两人可谓是一见倾心,未有几日便已打地火热了。说起来,这也是一桩佳话,秦淮之地,羡慕析瞳的大有人在。原以为不久之后,她便要洗尽铅华,嫁去洛阳。可不巧那公子老母病重,药石难医,竟就这么死了。作为人子,需守孝三年,两人便定下了三年之约,待孝期之后,再来迎娶析瞳。她怕是还在等着那位心中良人,如何肯离开秦淮。”
“原来如此。”秦风恍然道:“若真是这样,那她既然回绝了我,自然也就不会为旁人所用,换言之,剩下能争取的,就‘音绝’一人了。”
秦风打起精神,笑道:“那明日,我便。。。”
“公子莫急。”洛南烟忽地开口打断秦风话头,沉吟道:“符茗性子有些怪异,不能以常理论之,若是太过唐突,只怕引起她的不快,往后就更没得谈了。我与她虽算不得相交莫逆,却也还说得上几句话。不若由我先去见见她,探其口风,顺利的话,再引见给公子,如何?”
这样是再好不过了,被人拒绝的滋味着实不太好受,更何况秦风早有所闻,这冷符茗是‘六绝’之中最特立独行的。当下,秦风便连连点头称是。
说到这,秦风就不得不为洛南烟的办事效率点个赞了。
仅仅过了两日,洛南烟非但见到了冷符茗,竟还将她带入了“不夜城”,直接引到了秦风面前。
这可是大大出乎了秦风的预料之外,原想着按照手中的资料来看,秦淮六绝之中最难招揽的就是这冷符茗了。人家这上班打卡,可谓是一天打鱼,六天晒网,且这打鱼的时间还没个定数,全凭心情,便是想见上一面都难,还谈何招揽?不曾想,自己在风析瞳那碰了个软钉子,可一眨眼,冷符茗却来到了他的面前。说是塞翁失马,有些不恰当,可这福却是实打实的。
既要谈事,秦风便在后厅与其相见,两人见面之后,倒也没一番客套,反而饶有兴致地互相打量起来。
秦风自不必多言,男人瞧美女需要理由吗?需要吗?这冷符茗绝对当得起一个“美”字。仅以五官相貌来说,比起洛南烟来,她似是稍欠半分,可那气质却是迥然不同,且丝毫不差。
一头黑缎般的秀发直捶腰际,一身月白色的长裙,搭配着同色褙子,纤腰盈盈一握,妖娆而不妖艳。目光淡若水,神色冷若冰,俏丽绝美,冷艳无双,这“音绝”之名虽承其歌喉,可若缺这无双美貌,又何以在这莺莺燕燕如浩瀚星辰的秦淮河立足于顶,受万人追捧?
名不虚传!初见冷符茗,秦风能联想到的,唯此四字而已。
冷符茗也在打量着秦风。自古以来,消息最为灵通着,无外乎于“车船店脚牙”,秦淮画舫,不但沾了一个“船”字,且还有一个“店”字,这些日子以来,金陵城的暗涌波涛,又如何瞒得过她的耳目。
对于秦风,冷符茗不了解,也不知道他的具体来头,可有一点无疑是可以确认的,眼前这个相貌俊美,且年轻地似乎有些稚嫩的少年公子,很显然就是冲着近一年来在金陵城混得风生水起的那位袁公子而来。
不是猛龙不过江,“不夜城”与“新街”的争锋相对,似乎预示着金陵城即将要变天了。
而在此之前,“秦淮六绝”的争夺业已进入了白热化,风析瞳,单语冰保持中立,宫月华去了“新街”,而洛南烟则入了“不夜城”,再去掉已故的连潇潇,如今六绝之中,她冷符茗便成了至关重要的一枚棋子。
没错,在这些大人物眼里,冷符茗就是一枚棋子,但是她不在乎。金钱,地位,她视之如浮云,便是一个女儿家最在乎的幸福,她业已抛之脑后。如今的冷符茗,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为她的闺中挚友讨回一个公道。
若是讨不回公道,那她便退而求其次,要让误了潇潇一生的袁哲付出代价!故而当洛南烟求见,道明来意之后,她便立刻抓住了机会,想要见上秦风一面。
层次不同,冷符茗看不清这番龙争虎斗究竟意味着什么,所以她需要当面问清楚,若是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她便愿意倾其所有相助秦风。若是仅仅是些许钱财得失,于那位袁公子来说无关痛痒,冷符茗也懒得费那功夫。
一阵对视,各有所思。
未待秦风开口,冷符茗便单刀直入了。与她那冷艳的气质迥然不同的柔婉声音响起,她开口问道:“公子寻我所为何事,我心中已然是清楚明白。然我心中仍有一个疑问,还请公子直言相告。”
似是没想到她这么直接,秦风先是一愣,旋即便欣然道:“姑娘但问无妨。”
“若是此番相争,是公子胜出,敢问,于那位袁公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话把秦风问地心中一紧,还当是自己的身份已然暴露了,他本能地瞅了眼冷符茗,见他依旧神情冷淡,旋即便又放下心来。“姑娘与袁哲有旧?”
“公子莫要多问,只需回答我便是。”
有旧?还是有仇?若是有旧,似乎没有特意来见自己的必要,这么一来,那必然是有仇了。秦风在心中迅速地分析了起来,便颔首道:“实不相瞒,此番相争,无论于在下,还是于袁哲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具体的后果影响,恕在下无法透露过多,只能告诉姑娘一句,输,是输不起的。”
不错!对于秦风来说,输不起。他为了“不夜城”投入了太多的财力和精力,若是开张失败了,他非但一无所有,还得欠下一屁股债,老头子未必会向他追讨,可一定会失望至极,他这隐宗五公子怕也就当不下去了。同时,一旦失去了所有利用价值,凌祺仙那边怕也得和他划清界限,唯一的路便是离开大华,前去西域投奔大伯。然后呢?再过三年不到,那场‘曼暾兀大会’他定然没有胜出的丝毫可能。
弄到最后,钱没了,依仗没了,靓靓和仙儿两个老婆也没了。这么大的代价,秦风如何输得起?
至于袁哲,也是一样的。他的基业在河南,如今又借机拿下了江南,原是两头一般重的。可江南由于东都金陵的存在,其重要性远非河南可比,为了稳固对江南的掌控,袁哲从河南抽调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一旦江南有失,他的实力将变得比拿下江南之前还要不如。身在浙江的四哥宋濂,绝不会放弃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届时,莫说要再图进取,便是想苟活都难,袁哲又如何输得起?这场争斗,注定了是你死我活,谁都没有半点退路的。
秦风的说法,较为模糊,冷符茗对此似是不太满意。不过转念一想,若是错过了此次机会,那自己心中所念的事,便不知道又要拖到何年何月了。想到这,她银牙一咬,看向秦风决然道:“既如此,那我便答应公子了。不知公子打算何时娶我过门?我且回去先做些准备。”
方才见她正在考虑,秦风也不急,自顾自端起茶杯饮了一口。不想猝不及防听了这话,气息一乱,不由“噗”地一声,引起了一阵剧烈咳声。“娶。。。娶你?”
不对啊!话题什么时候转移到男婚女嫁上了?这真不怨秦风大惊小怪,这等跳跃性思维,的确不是人人都可以适应的。
“对啊。”冷符茗却是一派理所当然,依旧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你不娶我,我如何能离开秦淮河?”
“这。。。”这有什么逻辑上的因果关系吗?
秦风正懵着,忽就见一人从厅外款步而入。来者正是唐雪霁,也不知她在屋外待了多久,进来之后,面上摆着似笑非笑地神色,道:“我来解释一下吧。这秦淮河有个规矩,一入秦淮,除非嫁人或是年龄到了,否则便不能擅自离开。当今晋王殿下,便是这十里秦淮的幕后东家,这规矩自然也是他定下的,寻常人又怎敢违背。”
“竟有此事?”秦风不由疑道:“那洛姑娘。。。”
“南烟现在是我的人了,她的事我自会替她解决。”唐雪霁淡淡一笑。“这规矩,我却是不必守的。”
听了这话,秦风顿时恍然。可不是么!唐雪霁是什么人?晋王殿下在旁人眼里,那是一道难以仰望的高山,可即便这座高山,在唐雪霁面前,也得以晚辈自居,乖乖地唤上一声“皇姑”,人家的亲姐姐可不是普通的皇妃,那是皇贵妃!如今大华没有皇后,唐贵妃可不就是实际上母仪天下的皇后么。如今不过为了区区一个秦淮名妓,晋王能有什么意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唐雪霁撂下秦风,自顾自来到冷符茗身前,那修长的脖颈微微扬起了些,目光之中带着七分高傲,三分敌视,淡淡说道:“此事你不用担心,既然让你来此,旁的事自有我们去办。至于娶你过门当个妾室,若是小风哥与你当真两情相悦,我亦不会反对,可我不希望这是一种交易。”
这。。。这俨然就是以女主人自居,宣示主权了呀。这丫头莫不是忘了,两人之间的婚约,可是当不得真的。
秦风不由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