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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的生日到了。
一大早,整个胡府的下人便已各自忙碌起来,处处张灯结彩,忙里忙外做着准备。
请柬一早便已发了出去。胡一海虽说是朝廷的一方大员,不过毕竟担任的是武职,与民生无涉,邀请的大多都是官方面上的人。不过这种地方百官齐聚的场合,可是拉关系,结人脉的最佳时机,一些颇有名望
的地方士绅大多都会携带贺礼不请自来。
人家是来贺寿的,即便目的并不单纯,胡一海也不好赶人,各方还都得招待着。关键问题是究竟会来多少预料之外的客人,并不容易预测,秦牧芸只得将府中最大的前厅做了一番修改,用不上的东西统统搬走腾地方。多摆几桌总是好的,有备无患嘛。
这种问题,胡一海是不会考虑的,他出生贫寒,这么些年大多在各处边关驻守,给老娘过大寿这是头一次,压根没有经验。至于秦牧芸期初也没考虑周全,她自幼生活的西域,人相对比较单纯。没有收到请柬的,基本没人会厚着脸皮跑来。幸得一早出门购物时,遇见了军中一位千户的夫人,两人闲聊时提到了此事,秦牧芸才回过味来,赶紧回府准备。
工作量大了,府中人力难免相形见绌,无奈之下,就连秦风和东方靓都被秦牧芸拉来当了苦力,协同改造前厅。也亏得莲七那一身怪力,往往能一口气提上两件红木桌椅,几番来往,总算在一个时辰内把事情给搞定了。
这番表演,可当真是引人侧目,尤其是东方靓与蛮儿,那一脸的崇拜和赞叹是甭提了。至于一人捧只花瓶的秦风和富贵,则毫无意外地受到了两个丫头强烈的不屑和鄙视。
中原男人的形象,在她们心里算是彻底毁了。
巳时,来客陆续上门,前院开始热闹起来,随处可见三两成群的贺客随意走动,交谈。秦风是一个都不认得,无聊之余干脆回了后院小憩片刻。不想还未睡着,莲七又蹦蹦跳跳地寻了过来。
“主人,该去前厅拜献贺礼了。”
“哦,来了。”
从床上爬了起来,才出门,就见东方靓提着一桶水,晃晃悠悠地从回廊一头走来。
“哟,你这是干嘛呢?一早上东西还没提够?”秦风打趣了一声,道:“该去给老太太拜贺了。”
“你先去,忙活了一上午,我得先洗个澡。”东方靓淡淡瞥了秦风一眼,与他擦肩而过,向自个房间走去。
“来不及了,这么多人等你一个呢?快些点,别客人都送完了,到头丢了咱自己人的脸。”女人呐,就是麻烦!秦风生怕迟到,捧着先前一早就准备好的玉佛,急匆匆地向前院赶去。
“谁和你是自己人!”东方靓不屑地撇了撇嘴,想了想,又恨恨地跺了跺脚,放下了水桶转身跟了上去。
前厅正如火如荼地举行着拜贺仪式,今天对老太太来说是个重要日子,她那一向不太灵光的脑袋似乎也清楚了不少。满脸喜悦地看着一个接一个人捧着礼物上前拜贺,即便所说的都是场面话,可听在耳中依然舒服。礼物什么的,老太太并不在乎,到了她这个年纪,吃也没什么胃口,玩也没了兴致,不就图一个热闹喜庆么?
秦风按着顺序,上前送礼拜贺,与老太太一番寒暄,才转身走下来便忽然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钱正鹏,正缩在人群里,与他使着眼色。
秦风走上前去,刚要与钱正鹏打了个招呼,一眼又瞧见了站在一旁的杭绪雯,他不由愕然道:“这位就是杭姑娘吧?”
“你是?”见一个风度翩翩的俊秀公子哥主动与自己打招呼,杭绪雯便是一愣。
“在下秦风,与钱兄是多年了朋友了。刚来苏州不久,便听说钱兄最近多了一位红颜知己,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啊,果真是个姿容秀雅的绝色佳人。”秦风斜睨了钱正鹏一眼,不阴不阳地说道:“可惜呐,好菜都让猪拱了,在下只恨不曾早些时日来苏州城,倒让某些人捡了个便宜。”
这是闹哪样呢?看着眼前的秦风,钱正鹏突然有种错觉,两人似乎又回到了那些年针锋相对,无所不争的生活。不过待瞧见秦风眼中的一抹狡黠之色,钱正鹏立刻便回过了味来。别过脸去,重重一哼。
秦风这话火药味极重,且矛头直指钱正鹏,杭绪雯如何听不出来?不过对于一个自幼便以自我为中心,自私自利的千金大小姐来说,对自己的夸赞,显然比对钱正鹏的中伤来的重要的多。
她甚至连不悦都不曾表示,只转头看向钱正鹏道:“正鹏哥哥,他真是你朋友么?”
“哼,谁和他是朋友?绪雯,这个人你应该知道,我先前不是曾与你提过么?他便是吴县秦家的那位少爷,曾与唐家小姐定亲,后又被人退亲的秦风。”
听了钱正鹏的话,杭绪雯这才记了起来,这两人哪是什么朋友啊?压根就是不死不休的仇人那!难怪,说起话来这么刺人。不过话说回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老话还是极有道理的,她的正鹏哥哥这般英俊养眼,就连他的死对头,也是俊秀异常,虽是另一种不同的风格,却一样让人颇为心动。
想到这,杭绪雯不自觉地又偷偷看了秦风一眼,却见他也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己,那一阵目光对视,竟让杭绪雯难得地感到了一丝羞涩,当即不自在地挪开了目光。
这一幕,恰巧落入了钱正鹏眼中,他忍不住想笑,又怕被杭绪雯瞧出端倪,赶忙忍住,沉下脸道:“上次的账还没与你算,今个正好,咱们出去掰扯掰扯。”
杭绪雯心中一惊,赶忙拉住钱正鹏的胳膊,轻声道:“正鹏哥哥,你可不能在这里胡来,防御使大人的面子,便是我爹都得给上几分的。”
“我知道,就是与他谈谈,还能当众打人不成?”钱正鹏与秦风使个眼色,道:“我们出去说。”
两人并肩出了前厅,寻了个视线较好,不宜被人偷听的空旷花园,各自寻了个石凳坐下。钱正鹏便似笑非笑道:“怎么?你这是老毛病犯了,又要与我抢女人了?”
“不成么?”
“成,怎么不成?我求之不得!只要你有本事给她捞走,算我欠你个人情。不过么,就怕你不行。”
“拭目以待?”
“尽管来。”
两人对视着,回想起曾经的针锋相对,不由同时展颜而笑。
“文宣,我得谢谢你。”钱正鹏由衷说道。
“谢我?”秦风失笑道:“我这可还没出手呢?你谢的是不是早了些?”
“不是这事。”钱正鹏收起笑容,深深吸了口气,道:“我要谢谢你上次说的那番话,盈盈。。。接受我了。”
听了这话,秦风是真的吃惊了。“你行啊!这么快?不至于吧,我瞧那唐姑娘可是难弄得很。”
“什么难弄的很,你好歹是个秀才,说话怎这般粗俗?”钱正鹏啐了他一口,满脸的无奈,接着说道:“这事完全是赶巧了。若非唐员外让盈盈伤透了心,我怕是也没什么希望的。那张扬虽说名声不太好,这是人所皆知的事,不过事不关己,大家了解的也都是一些明面上的东西。打从上次品茗会之后,盈盈特意寻人调查了张扬,结果是触目惊醒啊!”
秦风顿时来了兴趣。“哦?怎么说?”
“咱们前些年,那是真的胡闹,混账事干了也不少。可若是与那张扬相比,咱两撂一快都不是他对手。他今年刚好三十,尚未娶亲,不过光是正式纳彩的妾室已娶了九个,府中那些丫鬟,但凡让他瞧上的,也被玷污了不少。就在两年多前,张家有个新入府的俏丫鬟横竖便是不从他,愣是让他给活活折磨致死,这事还是他老子张鑫隆出面摆平的。饶是如此,这混蛋仍未收心,日日留恋烟花之地,不久前染上了脏病,至今尚未痊愈。私生活不检点也就罢了,他还好赌,人不在青楼便在赌坊,尽是结交一些欺男霸女的狐朋狗友。简单的说,除了好事,其余就没他不敢干的!”
钱正鹏苦笑一声道:“查清楚之后,盈盈便立刻去寻她爹,想要解除这门亲事,奈何眼见证据在手,那唐员外仍是不允,父女两大吵一架,盈盈也就此寒了心。至于我么,听了你的话,便经常寻借口找她闲聊,嘘寒问暖的便也亲近了许多。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丢!我钱正鹏是个混蛋,可与那张扬比起来,便是当个圣人都绰绰有余了。摆着这么个亲事在眼前,还有什么人是她接受不了的?”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秦风看着他问道:“带着人远走高飞?”
“在等等吧,我身上的案子还没结,这时候要一走了之,一张海捕文书怕是免不了的。我想照顾盈盈,给她一个安定的生活,却不想她跟着我到处流亡逃窜。先等把案子了了结,回头实在不成,我就带着她走。”
“你决定了就好。”秦风说完,忽地想起了什么,他目光微微一闪,貌似不经意地说道:“还有个事你得注意下,回头看到唐姑娘,让她与家里莫要再这么闹下去了,尽量表现出已经认命接受了这桩婚事,尽快修复好父女间的关系。如此,才能让唐子明那老家伙放松警惕,到时候跑起来也方便一些。”
“嗯,我知道。”
两人又闲聊了一阵,待瞧见杭绪雯缩头缩脑地缓缓靠近后,火药味再度升温,上演了一场完美的“不欢而散”。
秦风回到前厅,众人拜寿已成,分别落座。这年头可不似后世请客,哪家人坐在第几桌是早就安排好的,现在还没这概念,加之连个大概人数都无法统计,安排上更是难以周道。秦风转悠了好一阵,总算在沿墙的第三桌瞧见了东方靓等人。富贵,莲七,蛮儿,这三人本是没资格入座的,小厮和丫鬟有专用的用餐地点,不过秦风与东方靓身份比较特殊,这点上秦牧芸倒是照顾到了。
秦风入座,此刻尚未开席,胡一海在首桌举杯致意,无非就是感谢来宾的一些场面话。他说得很漂亮,话里话外颇有文采,联想到这位姐夫平日里的说话方式,秦风严重怀疑,他昨日怕是背了一整夜的稿子,侃侃而谈了好一阵,愣是连个磕巴都没打。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胡一海总算唠叨完了,宴席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