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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颂听得心里一凛:自己都要完蛋了!还不自救?那岂不是该死?
商户越来越多,贾颂这桌也慢慢坐满了人。大家一起喝茶聊天,从朝廷,说到美伎,从海外说到......
有几名小厮,一直在清点人数。看到满场人都差不多到齐了,小厮进到隔壁厢房。
不一会儿,当先走出一人,却是位面白无须的中年太监,近处几桌商户慌忙站起,纷纷招呼道:“汪公公安好。”
满场开始还是闹哄哄的声音,大家都在聊天,闲谈。但这位公公一现身,场面立刻就安静下来。
汪海,汪公公,南昌镇守太监。直领南昌千户锦衣卫所,下辖十个百户所。
本职,负责收取工业,商业,矿业等非农业税收。
同时,协助地方,军方,行巡查缉捕,刺探军情之职。
自巡抚以下,行监督权。镇守太监可直奏,弹劾,上达天听。说白了,就是皇帝的亲信耳目。
这绝对是南昌的权势人物,能与巡抚舒大人,并肩而行的人物。
汪公公面挂一丝微笑,频频点头,眼睛不停到处扫描,也不在谁身上停留。脚下径直走到最居中,最靠前的一桌主位上。
跟在汪公公身后有三人,布行会首,吴谨。布行两名副会首,赵喜才,叶洪。
吴谨世代经商,所购买的土地等产业,都是经商所得,所以主业为商。
赵喜才出身南昌世家,土地不计其数,因为自家土地生产棉花。所以其中一个产业就是纺织。赵家纺织业比吴家稍微有些不如,但整个赵家和吴家相比,吴家就不够看了。
叶洪,早些年贩私盐,后来朝廷施新政,改用盐引。一些大的官商集团几乎半公半私,开一千斤盐引,运一万斤私盐。然后动用官方,军方力量贩盐。这种垄断势力非常强大,高效。直接导致私盐贩子再无生存空间。
一些私盐贩子下海变作海商,一些金盆洗手,收山转行养老。
叶洪,转行做纺织行业。
纺织行业大概分为几步,
第一步,种植棉花。比如赵家,土地多,棉花产量大。所以他们自然而然就进入纺织行业,把自家棉花卖给纺织户,等纺织成布,再回收回购。
第二步,纺织。纺织户,从种植农民手里买来棉花,然后在家纺线织布,最后把布匹,卖给收购商。
吴谨所在的吴家,就是收购商,而且是从事收购多年,所以擅长运输,保管,还给纺织户提供一些技术,信息支持。
第三步,收购商批发给经销商。
叶洪,涉足插入的,就是第二步。纺织,这个是密集劳动力,一家人,买个纺机,就在家里纺织。以南昌府为例,从事这个纺织的,起码几万家。这还是专职,算上偶尔纺纺,赚点小钱的,那就不计其数。这个行业,织一匹布,得多少银,都是定数。只要你勤快,就有钱。而且,因为市场大,纺织行业一直处于人工不足的状态。所以贾夫人一旦觉得生活有困难,第一反应也是,买纺机,织布养家。
很多人穷,连纺机都买不起。也有很多,不愿意长期纺织,觉得买一台纺机,闲置也不合算。
叶洪带着一帮兄弟,用贩卖私盐积累的银子,大量购进纺织机。然后借给穷人纺织,也借给想临时赚点钱,又不愿意投资买纺机的人家。叶洪还把剩余的纺机集中一处,谁缺钱了,就来他这里纺织,干一天活,给一天工钱。叶洪就从这些人手里收购。结果这还真是个大市场。
许多普通人家,都从叶洪那里借个纺机回来,白天出工,晚上纺织。纺机坏了,说一声,叶洪的人立马上门换一台。还生怕你用的不舒服,变着花样为你搞好服务。
赵家的纺织户,都是纺织赵家的棉花,别人抢不走。赵家也没打算抢别人的。抢地,赵家有兴趣。抢纺织户,赵家没空。所以,赵家并不在乎叶洪的参与。
吴家一开始以为叶洪这样就是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也没在意。这种零星商家很多,吴家不屑管,也管不完。只有吴谨看出其中的厉害,大力游说吴家老人,要么阻止叶洪,要么学习叶洪!
吴谨的建议一开始没有被重视。直到叶洪的纺织户,遍地开花,布匹收购量如雨后春笋一般直线上升!眼看就要和吴家持平了,吴家才惊觉,这是头猛虎!搞不好,把自己的纺织户都会吃掉!是啊,自己的纺织户,把纺机一卖,从叶洪那里借一台新的回来,还有人帮你维修!不好吗?这账,是人都会算!
当时的吴家主事人,也是急火攻心,选择与叶洪发生正面冲突!寻些官面的理由,找衙门出面为难叶洪等人,企图把叶洪赶出南昌了事。
哪知道,叶洪这个私盐贩子,手下全是亡命徒。私盐没得做。打工?这辈子是不可能的!好不容易凭自己本事找碗饭吃,你个卖布的还来惹事?
私盐贩子也不多话,一个晚上,一大群黑衣人杀进吴家,直接砍杀!吴家庄丁措手不及,被杀得人仰马翻。吴家有七八个半大的男孩,被黑衣人绑走!里面还有两秀才,这是举人的苗子啊!
吴家当时就傻眼了,这才醒悟,人家是私盐贩子,杀人放火浪迹天涯,这是常态。你吴家愿意这样?而且,人家也没有动你的利润,人家收的布,是自己开发出来的纺织户。
吴家常年经商,行商,与山匪强盗都有过接触,当机立断,派人谈判。
吴谨主动请缨,吴谨的谈判非常成功。
一,吴家原本的纺织户还是吴家的,叶洪新开发的纺织户算叶家的。然后,还有一些双方都没有涉及的空白地区,双方平均分配。纺机资源,双方还可以互享。
就这点而言,吴家占便宜了!原本自己的都未必守得住,现在突然还多了一部分。
二,吴谨还拉上赵家,三家达成协议,保持价格稳定。彼此互不接受对方的纺织户,经销商。每一家经销商,要有间隔距离。三家按照区域,公平划分经销商。若一家货物紧缺或者积压,可以协调销售。同时,三家不能接待外地商户,三家的货,也只能批发给本地经销商,外地商户进货,只能在本地经销商那里拿货。
客观地讲,这一条,对大家,对整个行业,都有好处!避免了杀价,保证了经销商的经营利润空间,也保证了三家批发商的利润。
所以,胡商不能直接来吴家进货。只能通过贾家这样的商户,并给一成服务费。
三,三家每个月联合走商一次,三家一起出资,一起出人手护卫,平分利润。
看这条,赵家根深蒂固,庄丁、佃户、奴仆众多,死士不少。武力强横。
叶家不用说,就目前看,全是亡命徒。
唯有吴家,武力值,稍微差那么一点,所以也算占点便宜。三家联合,武力值提升不止一个档次,走商的安全性,又更高。
吴谨还提出,走商时,统一指挥,统一核算,统一分配。
一般联合商队,各自自负盈亏最靠不住!一商户出50护卫,十商户看起来是500护卫,厉害!遇到山匪,只要山匪说一句:“单数离开,我不抢!双数留下一半货物,我放过!谁要是敢反抗!那就,杀无赦!”
这联合商队,立马分崩离析。至少单数的商户,马上就会离开。
所以,吴谨的联合三统一,对三家走商都有好处。
赵家对谈判结果很满意。符合自己预期,而且,走商变得更安全。
叶洪也满意,毕竟刚刚洗手转行,图个安稳,这一下,就算确立自己的地位了!
吴家也满意,生意不但没有受损,还占了不少便宜。
就这份协议而言,不但保证三家人利益,对所有经销商,都有好处。吴谨对行业,是有贡献的。
那几个半大孩子,当晚,就全部安然回到吴家。
吴谨,也因此,坐上吴家主事人的位置。赵家参与谈判的赵喜才,也全揽赵家的纺织生意。
南昌纺织三巨头就此确立,吴谨会首,赵喜才,叶洪,副理会首。
这种行会会议,三会首必然是一起出面。
三人簇拥着汪公公坐下。赵喜才和叶洪也在旁陪坐,这张桌子,只有四把椅子。汪公公左手边还空一把椅子,这是留给吴谨的。
吴谨善言,开会场合,都是他主导发言。
吴谨对汪公公微微点头示意,再转身面对大家。拱手一圈,道:“诸位!今日请大家开会议事,就是商讨,为李英,李公公修建家族祠堂一事。大家都知道,李公公,是从我们南昌走出去的!李公公为国为民,鞠躬尽瘁,这么多年,一直无暇回来修缮自己家族祠堂。李公公虽然顾不上自己,但是一直没有忘记我们江西民众!他向皇上,举荐了舒大人总领江西事务。这些年,抚台舒大人,也是尽心尽力治理江西。百姓得以安居乐业,衣食无忧。在坐诸位,有目共睹。我们纺织行业,也都是在舒大人的善政下,蓬勃发展。还有,我们的汪公公!也是李公公亲自点来镇守江西的,大家说说,汪公公这些年,没让大家,难做吧?!”
坐在首位的汪公公,听吴谨这么说,话里话外都透着亲热。眼睛再扫一圈众人。只见所有人,都是频频点头,脸上不由得浮出一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