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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春分和邵耀宗互看一眼,??都猜到一个人。
邵耀宗:“你先说。”
杜春分到:“是他?”
邵耀宗微微点头,八/九不离十。
张连芳看了看两人,“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杜春分起身,??“跟我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还是别去了吧。”邵耀宗开口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杜春分想想也对,??没必要再把她牵扯进来,??“你们都在这儿等我。”
“我?”
邵耀宗不乐意。
杜春分轻轻拍拍他的脑袋,??听话啦。
邵耀宗气笑了,??“回去再收拾你!”
杜春分无所谓地说:“不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随便你。”
“你俩能不能先回答我的问题。”张连芳实在忍不住。
杜春分想一下:“你实在好奇就偷偷看一下。”说完随服务员出去。
果然不出她所料,??那个四十来岁的正是说她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男人。那个五十来岁的应该是他领导。
杜春分一出现,那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就对身边人说:“主任,就是她。”
男人上下打量一番她,眼中的意外丝毫不加掩饰。
了解到事情经过,??男人以为杜春分不是个农村泼妇,也应该是个尖酸刻薄的。
然而面前的人身量高挑,骨架却不大,??有一种纤细之美。五官精致却不小家子气。双眼乌黑明亮,是个聪明的女子。
男人想不明白,??她身为国营饭店大厨,根正苗红,又是这副相貌,那个林伟杰猪油蒙了心了不成,??放着这样的人不要,??娶那个女人。
同在机关单位,??这位被叫主任的男人见过林伟杰现在的妻子,??越是对比越是无法理解。
要说林伟杰聪明,??放着这个好好的妻子不要,娶那个宠的不成样子的女人。要说他蠢,他却知道攀附富贵。
可是一个小小的区长,能量再大又能有多大啊。
杜春分走过去:“咋称呼?”
男人道:“我姓陈,耳东陈。他姓程,方程式的程。”
“陈主任,程先生,你们好。找我啥事?”
陈主任的眼底又闪过些许意外,明知故问,还能客客气气的问好。这女子可真识大体,“你看是不是先去你家?”
杜春分:“我在这边没家。”
陈主任的眉头微蹙:“你不是本地人?”
“我无父无母,以前住二叔二婶家。林伟杰是我二婶娘家侄子。因为跟林伟杰的事,跟我二婶闹了点矛盾。我爱人虽然是本地人,但他父母不喜欢他,去我婆家也不合适。”杜春分指着角落,“要不去哪儿?”
两人都不乐意。
杜春分故意激他们:“还怕人听见?”
说得好像他们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陈主任顿时没法说饭店不是谈事情的地方。
那个姓程的不由得打量一下杜春分。
杜春分挑眉笑笑,任由他看。
她过分坦然,姓程的反而不好多看。
随着两人转弯拐到角落里,趴在里边的门口偷看的张连芳不禁捂住嘴,转向另一边的邵耀宗,是他们?
邵耀宗示意她回办公室:“不是他们还能是谁?”
张连芳回头看一眼,小声说:“算着年龄我以为是春分的大师兄和二师兄。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
“她师兄又不知道她在这儿。”
张连芳也是这样想的。何况不年不节的,杜春分此次回来又是为了二壮的婚事,她师兄跟二壮不熟,没必要把人都叫来。
“是我想多了。”张连芳不禁问:“看样子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邵耀宗摇了摇头:“这个节骨眼上一个比一个爱惜羽毛,他们可能比林伟杰还不希望事闹大。”
张连芳一时没听懂。
邵耀宗:“拔出萝卜带出泥。”
人这一辈子,谁也不能保证没犯过错。
以前小错就是小错,现在芝麻大点事也能要命。
陈主任坐下后等杜春分先开口。打算弄清杜春分的目的好见机行事。
杜春分的目的从来不是林伟杰一家子。顺嘴把他做的事公之于众已经算是意外收获。
她和邵耀宗纵然会两下子,可为了孩子着想,也不能把人逼急了。所以她没打算再做什么,一点不急。
今天也没别的事,她可以陪这两人坐到天黑。
十分钟过去,杜春分淡然自若。陈主任的耐心耗尽,因为还有一堆公务等着他处理。
陈主任干咳一声:“杜春分同志,冒昧地问一句,你能为你在百货商店门外说的那番话负责吗?”
杜春分:“句句属实。你们不信可以派人查。这个饭店的人知道,小河村的人也知道。林伟杰现在的那个岳父的左邻右舍应该也知道。我和他还没离婚,那个女人就迫不及待地把人往家带了。”
这点离婚前杜春分也不知道。
离婚后,孩子交给她二叔二婶,还有邻居万大娘一家帮她看着,不需要她费心,她有大把的时间。隔三差五打听一下,一个月就打听的清清楚楚。不过不包括那一家人威胁她。
这事是杜春分杜撰的。
涉及到的人除了她就是那一家人和林伟杰。
林伟杰和他岳丈一家不可能承认。她这边咬死。谁也辨不出真假。
但市民会认为她说的是真的。
一来她是受害者,二来女儿上赶着当小三,不弄回家好好教,还助纣为虐。这样的父母不可能纯良正直。干出逼迫的事太正常了。
陈主任道:“我们信。我听小程说,你最初没打算搭理林伟杰?”
杜春分点头:“我懂法,林伟杰这事说破大天也是个人作风问题。你们不可能把他关起来,也不可能停职办他。我闹也是白闹。”
陈主任心说,真白闹我还来找你干嘛。
“即便林伟杰污蔑你拔他气门芯,他妻子对你出言不逊,你也没打算做点什么?”
杜春分微微摇头。
陈主任心中一凛,果然她没打算善罢甘休。
不禁庆幸今天抽空多跑一趟。
姓程的不禁说:“那你刚才还说闹也白闹?”
杜春分笑看着陈主任:“在滨海闹那肯定白闹。至于原因,就不需要我说了吧?”
陈主任顿时从她眼中看出一个成语——沆瀣一气。
有心解释,却苍白无力。
滨海市民几乎都知道四年前滨海的一把手不是他。
但除了为数不多几人,没人知道四年前他跟前书记的争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混乱的革命不过是帮了他一把。
杜春分:“我其实也不是得理不饶人。”
陈主任笑着说:“我看出来了,你是个明事理识大体的。”
杜春分收下这句恭维,但该说的依然继续说:“你们能找到这儿,说明知道我以前是饭店大厨?”
两人微微点头。
杜春分:“你们咋知道的?”
姓程的直接说:“我找西城区的工作人员问的。他们说你要是在城里,不是在饭店,就是在,在饭店会计张连芳家。我们到张连芳家,她家锁门了。她邻居说,你确实回来了,但在招待所。招待所的人说你们一早就出去了。我们打算找张连芳问问。没想到一进来就看到几个孩子。”
杜春分下意识往四周看。
陈主任道:“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把她们叫进去了。那就是你徒弟吧?”
能让甜儿她们暂时听话的只有杜二壮。
杜春分点一下头:“我和我爱人过几天就得走。我怕我一走,林伟杰打击陷害我徒弟二壮和张连芳一家。”
陈主任不禁说:“这点你放心,不会的。”
杜春分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何况我还知道他心黑手毒。”
陈主任一想想林伟杰干的事,没法为他辩解。
杜春分:“看你亲自来一趟份上,我也跟你说句实话。他今天陷害我徒弟,我明天就把他跟他岳父一家干的事帖遍宁阳大街小巷。”
陈主任心中一突,“你丈夫在宁阳当兵?”
“在哪儿重要吗?”
陈主任想说,非常重要。
邵耀宗要是个边防军官,升上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过几年年龄到了转业,能摊个派出所所长就了不得了。
若是在战区总部,在首长眼皮子底下,随时都能上去。即便选择转业,到了滨海那也是县公安局局长。
要是过了四十再转业,可能是滨海市的局长。
陈主任不知道杜春分知不知道这点。无论她知不知道,他都不能说。因为他怕万一邵耀宗真在宁阳当兵,杜春分知道后可能会更加有恃无恐。
他日林伟杰失心疯干点什么,他也有可能被他连累。
陈主任扬起笑脸:“他做初一,你做十五也是应该的。”
杜春分:“我可以理解成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陈主任微笑着颔首。
杜春分道:“也就是说宁阳方面派人来核实,您也不会横加阻拦,或者帮他们说情?”
陈主任笑道:“你们的家务事,合该你们自己处理。”
杜春分:“那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
陈主任弄清楚杜春分的态度就好办了:“打扰了。”
杜春分送他们到门口,看着俩人上车往西去,而不是往东,忍不住笑了。
东边是市政府,西边只有西城区政府。
“走了?”
杜春分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大姐你走路没声啊?”
张连芳没工夫跟她打嘴仗:“他们没数落你吧?”
杜春分:“他们又不是林伟杰那个棒槌,巴不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小邵猜对了?”
邵耀宗从饭店出来,“什么猜对了?”
张连芳:“你刚说他们担心拔出萝卜带出泥?”
邵耀宗道:“其实用牵一发而动全身更合适。那个姓陈的可是大萝卜。”
杜春分很意外:“你听见了?”
还没到饭点,餐厅没人,安静的很。那个陈主任没有可刻意压低声音,邵耀宗才能听见。
邵耀宗:“就听见几句。他什么意思?”
“找林伟杰和他老丈人去了。估计口头警告一下,别再给他惹事。”
张连芳不禁问:“这么点事至于兴师动众吗?”
邵耀宗道:“要是没有这场革命,不至于。我要是没记错,他四年前是滨海的副书记。”说着看向张连芳。
张连芳听李庆德提过滨海的书记和市长,虽然她没见过,但她知道都不姓陈。
“你是说他这个位子来的不正?”
邵耀宗:“论能力他有这个资格。但来的正不正只有他自己知道。”
杜春分忍不住说:“能管住林伟杰和他老丈人,管他来的正不正。咱们又没本事把他弄掉。”
张连芳小声问:“你爹呢?”
“我爹跟他又不是一个部门。等哪天老杜升官再说吧。大姐,外面热,进去吧。”
张连芳想到菜单还没写好,顿时顾不上这些。
整桌的酒席得提前定。何况她还准备两桌。
下午下班前必须把菜单交给后厨。
趁着饭店没人,先交给后厨,后厨还可以根据实际情况改一下菜单。
杜春分四年没回来,滨海乱了几年,四年前能买到的菜,现在不一定还能买到。所以杜春分写好就亲自送去后厨。
后厨果然让她删两道,补别的。
杜春分把这事办妥,正好张连芳快下班了,一家人就随她回李家。
午饭后,一家人就回招待所睡午觉。天不热了,杜春分就带着几个孩子去农贸市场,买些晚上吃的菜,再顺便买些特产。
安东虽然离海近,但没滨海近。
滨海市区的空气中都弥漫着海水的味道。
有道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离海这么近,海产品也格外便宜。
杜春分买了一大包,有干鳗鱼,有小鱼干,有虾皮,还有一包海带。
邵耀宗不禁问:“这么多怎么吃?”
杜春分:“小鱼干蒸着吃。海带炖着吃。虾皮烧汤。用猪油炒一下虾皮煮面也行,特别鲜,跟放海鲜差不多。还不用担心甜儿她们卡着。”
甜儿闻言不禁问:“娘晚上做吗?”
杜春分还买了几条活鱼:“晚上吃鱼。这些东西留以后没菜的时候再吃。”说到此,忍不住问邵耀宗:“要不等一下去你爹娘哪儿。明天上午办了二壮的事,咱下午就走?”
“下午没有直达安东的火车。”邵耀宗好奇:“怕我爹娘明天下午来找咱们?”
杜春分微微摇头:“天这么热,黄瓜该旱死了。”
邵耀宗无语又想笑:“焊死就再种,正好能吃到深秋。”
杜春分算算,还真可以。
“可你们平时吃啥?”
邵耀宗:“买西瓜。”
西瓜也便宜,杜春分闻言心里舒服点,“幸亏冬瓜南瓜那些东西耐旱。”
“别想了。”邵耀宗把那些干货接过去,“你们去张大姐家,我把这些送招待所。”
杜春分勾头看看他的表,还没到六点,“李大哥还没下班,不急。”
一家人又在招待所歇一会才去李庆德家。
杜春分收拾鱼,张连芳洗青菜。
喜欢黏杜春分的平平和安安帮忙压水。
十多分钟就把菜收拾好了。
李庆德闲着没事,就把他家的收音机拿出来。
甜儿和小美无聊的蹲在地上数蚂蚁。听到与众不同的声音,姐妹俩瞬间来了精神。
围着收音机上下打量,越看越神奇,居然会说话。
甜儿羡慕的心痒痒,跳到邵耀宗背上,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缠人,“爹,我听话不?”
邵耀宗希望她快点滚蛋,道:“听话。”
“乖吗?”
邵耀宗不走心地点一下头。
甜儿:“爹想不想我越来越乖,越来越听话?”
邵耀宗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你又想干什么?”
小美转到邵耀宗前面:“我们想去百货商店。”
邵耀宗:“还买什么?”
姐妹俩不由得看收音机。
虽然只是一瞬间,也让防着她俩的邵耀宗扑捉到了。
邵耀宗不禁说:“你俩可真是——爹没那么多钱,找你娘去。”
甜儿不信,问斜对面的李庆德:“要很多钱吗?”
李庆德点头,但以邵耀宗和杜春分工资,一个孩子一个也买得起。
甜儿瞬间下来,“娘,我想要个收音机。”
杜春分:“我还想要个电视机呢。没票!”
“收音机也要票?”甜儿不愿接受,“不是米面油布才要票吗?”
杜春分点头:“自行车也要票。只要你能想到贵的东西都要。”
甜儿想哭:“他们咋这样啊。”
李庆德不禁说:“我这个给你吧。”
甜儿的眸子猛一亮。
邵耀宗拒绝:“不用了。有报纸。”
甜儿忍不住说:“爹不用,我用啊。”
邵耀宗:“我觉得你不需要。你娘也觉得你不需要。”
搬出杜春分,小孩言不由衷地说:“我忘啦,我不需要。谢谢李伯伯。”
李庆德倍感好笑:“要不我先教你们怎么用?等以后有需要,就不用人教了。”
平平和安安在院里听到这话,三两步跑进去。
李庆德身边围着四个孩子,这让喜欢孩子,却无儿无女的他很开心。
开开心心晚饭过后,杜春分一行就回招待所。
邵耀宗怕平平和安安晚上睡不着,没敢说明天去爷爷奶奶家。哄她们早点睡的时候只说明天还有事。
翌日清晨,一家人吃过早饭,就直奔邵家。
抵达胡同口,跟甜儿和小美闹着玩的平平和安安猛然停下。
邵耀宗一见闺女打量四周的环境,心里咯噔一下。
杜春分见他变脸,小声问:“平平和安安还记得?”
邵耀宗没回答,而是看闺女。
平平转向邵耀宗:“爹,我们是不是去爷爷奶奶家啊?”
邵耀宗的心口顿时憋得难受,怕孩子看出来,挤出一丝笑:“平平还记得?”
平平说不清楚,“我知道再往东边走一点,就是爷爷奶奶家。”
邵耀宗:“安安呢?”
安安仔细想想:“我记不清了。”
杜春分:“是不是知道这儿,但不知道具体哪家?”
两个小孩点头。
杜春分试探着问:“怕吗?”
平平和安安不由地抓衣服,然而只是一瞬间就松开了。
她们想的有爹娘,爹娘都会武功。她们还有甜儿和小美。爷爷奶奶打不过她们。
平平和安安不约而同地摇头,不怕!
杜春分一手拉一个,“不怕咱们就过去。邵耀宗,还得多远?”
邵耀宗:“再走二十米。”
越过两家,在一处半新的小院外停下。
杜春分看了看墙壁,顶多五年光景。垫着脚往里看,青砖瓦房,也就五六年的样子,“这房子是用你的工资盖的吧?”
邵耀宗点一下头。
杜春分不禁说:“比咱们在部队的房子还好。”
家属区的房子虽然也是用砖头,但一米以上才用砖头。底下一直到地基用的都是石头。
离山近,就地取材。院墙也是石头垒的。
石头虽然也结实,可哪有砖头齐整漂亮啊。
邵耀宗被她一说也忍不住羡慕:“确实。”
杜春分看了看小院的宽度:“正房就三间?”
邵耀宗点头:“我爹娘住西间,我弟弟一家住东间。”
杜春分:“你回来就住跟厨房挨着的偏房?”
她在外面看不见有几间偏房。邵耀宗住过,所以很清楚,“我没住挨着厨房的那间,我住最南边这间。”
杜春分不禁说:“得亏你当兵去了。不然你条件再好,我也不敢嫁给你。”
邵耀宗想笑:“我条件好还能让你没地方住?”
杜春分:“城里又没多的宅基地。你是买得起,还是打算让我跟你租房住?”
邵耀宗想说,可以先租房,以后存了钱再买。
然而他怕杜春分在家门口捶他,“要不咱们先进去?”
杜春分立马推开门。
邵耀宗张了张口,不禁转向她。
“又不是来做客的,还跟他们客气?”杜春分瞥他一眼,“再说了,回自己家敲啥门。”
“谁呀?”
从堂屋里出来一人。
五十多岁,有点弓腰,瘦高瘦高的。年轻的时候得有杜春分那么高。
瘦长脸,跟邵耀宗有几分像。
杜春分知道这位就是她那个传说中的婆婆,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把挡着邵耀宗的另一扇门也打开,“我们。”
“你们谁呀?找谁?”
杜春分愣了一下,不禁转向邵耀宗:“不是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