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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飞不想练剑,不想一辈子都呆在这“剑山”十八峰里。
何老先生的课,阿飞大部分是不听的。但是每每讲到秦皇汉武的那段历史,阿飞都被那些军神飞将的典故所深深吸引。
塞上铁衣不胜寒,十年生死两茫茫。
四面楚歌埋众士,乌江血染啼乌江。
自己也应该是个横刀立马的大人物,纵横塞外大漠三千里,斩得敌首八百建功还!
这里的几个叔伯对自己也还不错,但终究不是自己想要的味道。
眼前这把黑梭梭的铁锥子,通体凹凸不平,是那么的丑陋。
连剑的模样都没有,为何被扔在葬剑海中?
阿飞拔了起来,左右端详,没发现任何异样。
我为何要拔这破东西?
我刚刚并没有要拔它的念头啊,这货比我手中的柴刀还要丑。
拿了东西,我该走了。
对,是该走了,不然被三叔发现了,免得了又是一顿暴打,屁股现在还没消肿呢。
阿飞回到了葬剑海入口,远处的天边、云海、山峦尽被夕阳染成大片醉人的红。
阿飞眯了眯眼,脸颊被映得通红。
起风了,掠过山间和巨松,呼呼作响。
有点困了,在巨松那打个盹吧。
一步,两步,三步,少年走向巨松,脚步沉重,眼带倦意。
就躺那么一下。
嘭!一声巨响。
阿飞体内突然冒出一股灰色气雾,撞击向了松树。
巨松那头似乎也迸发出了一股肉眼无法察觉的气劲,在巨大的震荡中这个十岁的少年被震飞出了七八丈,而后又顺着斜坡翻滚了起来。
直至翻出了山顶边缘。
阿飞直坠而下。
呼呼的破风声,终于唤醒了少年。
睁开眼,猛然发现,自己快坠到半山腰了。
古树呢?老藤呢?何老平时讲的武侠故事,坠崖的人不都会被偶然出现的古树老藤挂着而获救的么?然后还会寻得一处机缘,习得无敌神功,遇到绝世神器,闻名天下。
少年身手乱抓一通,什么都没抓到。
喂喂喂,剧情不对啊,再跌落下去,就要摔成一滩肉泥啦!
慌乱间,发现自己手中不知何时紧紧抓着那把黑不溜秋的锥子。
用尽吃奶的力气,少年将黑锥子插入了悬崖峭壁上。
黑锥子与石壁剧烈摩擦,一时间火花四溅。
似乎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手腕、臂膀里的筋肉、韧带,在一根根的崩断、碎裂。
忍着撕心裂肺般剧烈的疼痛,在空中抗拒着死亡,极度渴求着生,使这个小毛孩儿发出了如兽般的吼叫声。
命运怎么待我如此不公!
我阿飞不服啊!
血鳄,生性好斗,通体血红如火,喜欢三五成群栖息在泥沼潮湿之处,集体捕猎食物。
“剑山”十八峰,倒也有大型沼泽数处。
这座星汉山背阳面的山脚,恰好有一大片沼泽地。
两只红头蜻蜓,在低矮的灌木丛里追逐,夏末初秋,恰好是蜻蜓交配的季节。
不久,蜻蜓交合在了一起,在一片粉红小荷上稍作歇息后,开始了蜻蜓点水。
一条肥大的白鲢鱼破开水面,一跃而起,张开嘴巴,精准无比的将两只蜻蜓一同吞入了腹中,随后钻回了水里。
一只灰黑色的水獭潜伏在水底岩石下已有小半天了,它缓缓探出了头,待那白鲢鱼毫无知觉的从岩石上方游了过来,水獭如离弦之箭,瞬间蹿出岩石,咬住了白鲢鱼。
水獭甩了甩肥鱼,分量十足,欢快地向不远处自己筑起的水坝游去,几只幼崽都等着喂食。
浑然不觉一双细小却凶狠的眼睛忽然露出了水面。
近了,更近了。
在水獭准备爬上岸,戒备最为松懈的一刻,一条丈许长的血鳄扑了出来,张开血盘大口,把水獭搭建起来的大坝给冲咬了个对穿。
水沼上弥漫出一片猩红。
吃饱喝足的血鳄,悠悠地游爬向岸边的淤泥里,眼角有闪亮的眼泪。
这泪,不是假惺惺的悲悯之心,纯属是鳄鱼在进食后把体内多余的盐分从腺管中排出体外。
万物皆有法则。
血鳄来回爬了几圈,找到一个最舒服的位置,安逸地趴了下去。
扑通,有什么重物从天而降,砸落在血鳄不远处的泥潭里,黑色的淤泥四处飞溅。
血鳄被突然而来的变故吓得惊慌失措,以生平最快的速度爬蹿入水中。
直到夜幕降临,一轮皎洁的明月高高悬挂,向大地倾洒着不比日光逊色多少的皓辉,草丛里各种不知名的虫子开始欢叫。
血鳄的一双细眼重新浮出水面,警惕的打量着岸上。
阿飞觉得自己没有死,因为头部有撕裂的疼痛传来,口鼻火辣辣地干渴无比。
何老先生说,人死后是没有任何知觉的。
阿飞试图睁开眼,却只能微微睁开一条细小的缝,入眼处全是模糊的黑。鼻子能闻到一股浓烈的泥臊味,以及一些食肉野兽排泄物的异味。
不行,周围有凶兽,这么高都没把我摔死,万万不能葬身兽腹之中!
右手传来一阵金属的冰凉。
这冰凉,顺着手心、手臂,一路钻到心窝、大脑。
对,黑锥子,我手里还握着那根黑锥子!
自己似乎恢复了一点点力气,慢慢用力将黑锥子握紧。
不远处,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像是某种爬行动物在泥沙上行走。
不止一只!
阿飞的脑袋此刻不仅是痛,更是人类遇到极度危险时的一阵阵发麻。
一只血鳄不耐烦了,一口咬住阿飞的肩膀,将他从黑色的泥沼里拖了出来,七八颗拇指粗大的鳄鱼牙齿扎进少年的肩头,痛得阿飞差点整个人都痉挛起来。
我去你大爷!
阿飞再也忍受不了裂体穿肉之痛,右手一翻,随着一声如兽般的嘶吼,把黑锥子扎入了血鳄的眼中。
这黑又丑的锥子经过两百多丈与山体岩石的急剧摩擦,头部变得尖锐无比,竟然全根没入血鳄眼部,戳碎了不少脑部神经,血鳄似乎被天雷击中了一般,庞大的身体羊癫疯似的抖动起来,扑腾起阵阵齐人高的腥臭泥浆
不一会儿,抖动渐渐停止,似乎没了生气。
旁边还有三头血鳄,一个劲地朝着阿飞发出呼噜呼噜的低沉示威声。
阿飞拔出了那根半臂长的黑锥子,锥子一直往下滴着血,与浑浊的泥水融汇出一些诡异的图案。
少年全身上下都是黑臭的泥浆,披头散发,像是一个诡异的怪人,跟三头血鳄对峙着。
血鳄率先发动了进攻,一头撕咬向少年的大腿,两头甩出有少年身躯般大小的尾巴,直捣少年心胸。
生死攸关,少年急忙低头下蹲,拼尽全力,将黑锥子往张开巨口的血鳄上颚甩去,锥子当真锋利,轻而易举地穿透了鳄鱼上颚,从它后脑勺处冒了半截出来。
少年不敢怠慢一刻,顺势翻进泥水里,来到疯狂甩动着头部的血鳄旁,双手握紧黑锥子,咬着牙,将其拔了出来,突突冒出的腥热血液喷了他一脸。
血鳄全身的蛮劲,也似乎被抽了出来,身子慢慢软了下去。
阿飞低头看了一眼,发现小腹方才被抓出了几道口子,在汩汩渗着血。
少年站了起来,却感全身一阵发软,双眼冒白,差不多到极限了吗?娘的,还有两头。
来啊!阿飞虚张声势,怒吼一声。
生性好斗的血鳄,闻到同伴的血液味道,也变得越发狂躁,扭动着壮硕的躯体,一左一右向阿飞攻来。
这次怎么躲?
早知道,以前就老老实实跟二叔学轻功学剑术了,别说这区区血鳄,就是坚硬无比的铁松也是一剑削断的事儿。
胡思乱想间,阿飞就被鳄鱼粗壮的尾巴给扫飞了。
跌落回泥滩里,少年一阵翻滚,血沫从口鼻不断溢出,胸腔内的脏器有剧烈疼痛感,右手已经因失血过多而渐渐变得麻痹。
呼!另一条鳄尾破风而至,少年左肩发力,勉强往旁滚出两个体位,鳄尾在泥潭中砸出一条深槽。
前面那条血鳄瞄准时机,飞扑而来,一口咬向少年脖子。
臭狗!
阿飞怒骂一声,左手握着黑锥子,往血鳄口中送去。
锥子刺破鳄舌,再钻透鳄鱼喉咙,虽然受到重创,但由于肌肉惯性,上下两扇巨颚还是合咬了起来。
阿飞闭眼痛吼,左手手腕发力,锥子在血鳄喉中一阵搅动。
第三条血鳄也没了声息。
一只比血鳄更加凶残的恶兽,在生与死的边缘疯狂挣扎着。他浑身上下都是黑泥,却被血鳄与自己的血液染了一层又一层,最后又镀上一层银白的月光,仿佛是一尊来自修罗界的魔神,黑肤赤发,不分正邪,脚踏无妄海,身越须弥山,生而为战,不止不休。
臭狗,过来啊!
少年再次怒吼,这次只剩一条血鳄。
少年左手被死去的血鳄夹咬在口中,右手不断在泥浆里摸索,终于摸到了一块有棱有角的石块。
死也要搭上你!
少年出其不意地从水下扔出那块石头,一个尖角刚好撞击到血鳄的眼球。
因为瞬间用力过度,右肩的伤口二次扩大哗哗涌着血,阿飞甚至以为自己的右手也跟着石头一同甩了出去。
血鳄被砸得一阵晕头转脑,分不清上下左右。
滚啊!给我滚!
阿飞呲牙咧嘴,虎目怒睁,右手再次举起,全身肌肉紧绷,假装又要朝血鳄砸出什么物体。
血鳄眯着受伤的眼,一边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一边慢慢向阿飞逼近。
阿飞再也没有一丝力气,去应付这最后一条血鳄。
血鳄一口咬在阿飞小腹上。
啊!
少年扬天长啸,有丝丝缕缕灰色的气雾缭绕在少年的脸上。
杂狗去死!
少年一拳轰在了血鳄另一只眼上,眼珠子混着一团杂碎,飞出老远。
第二拳,捣向了血鳄脖子处,咔的一声,怕是连骨头也被击碎了。
第三拳,砸在了血鳄坚硬的头盖骨上,血鳄的耳孔、受伤的双眼、鼻子、嘴巴同时飞溅出热乎的血液,巨大的头部也被砸落在泥水里,动弹不得。
远处有火光,有人的呼喊声。
来者何人!
少年大喝一声,瘫软倒地,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