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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管旁观者背后是怎么琢磨的,都已经无法改变茹桓继承迦岚大宗祀的既成事实,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一系列风起云涌、波澜滔天,令得宗国上下可谓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的惊人事件,只怕楠炓的人生注脚除了“可笑”以外,从此又会多了一条“窝囊”……
迦岚大宗祀继位事宜尘埃落定过没几年,随着第四任宗王稹蕿的猝然离世,茹桓一次次在“绝地”、“夹缝”和“不可能”中击败竞争对手,时隔三十四载,再度为迦岚族夺回宗国桂冠,成为炎宗创建以来的第一位女性至高掌权者,其兄楠炓的人生也又一次发生了转折。
那个随着他降生落地便等待着,原本在父亲心里非他莫属,并寄望由此更进一步,却被年少倔强的他,视为父子之间的心灵阻隔而深感憎恶,并在避无可避的当头,又被他弃如敝屣的尊崇显赫职位,在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后,最终还是落在了它应该呆在的地方——楠炓头上!
世事之离奇吊诡,岂是被它操弄之人所能预料?然而或许,这就是人生际遇可资品味的奇妙之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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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炓轻轻摇头,将心中那一丝,因目睹亲妹茹桓今日诸般雍容得体表现而生的唏嘘怅然抖落,正欲探步直上神眷宫正面那段通衢大道时,一把略带粗豪的声音,忽然自身后将他叫住。
如果不是这些年来他阅历益深,几乎便无法分辨出来夹带在那纯熟自然,还颇有些文绉绉的炎黄语中的草原音色。
“檀大宗祀冕下,且请少留贵步……”
楠炓皱了皱眉,不为其他,只是觉得这个称呼有点说不出的别扭,虽然迦岚族核心一系俱为姜姓檀氏,女子称姓、男子称氏,但多用在同宗共祖间区分谱系,平日交往同辈之间大多直呼其名,就算面见长上,也顶多按身份地位,加上个合适的尊称罢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此时此地各族大宗祀都在左近,且听其声音陌生、话语客气,似也不愿在初次交谈中,给自己留下“粗鲁不文”的印象,如此称呼亦属无奈,当下心中也有些释然。
回首只见一名身着黄色皮袍的肥壮汉子,正连赶几步越过人群走向自己,心下顿时有些了然,随即站在道中简单却不失客气地行以揖礼,面上微笑温润如玉。
“贵使有礼!不知叫住在下有何见教?”
“不敢,不敢!敝人卓古达木,忝为鞑丹汗国左贤王麾下布吉,冒昧拦驾之处,还望大宗祀冕下恕罪……”
自称卓古达木的胖大汉子,用那只套在皮袖中的右手单掌抚胸,弯腰行了一个鞑丹汗国的草原礼节,袒露在外的粗壮肩颈一侧和左胸上部,像是某种猛禽展翅的刺青,在阳光映照下分外刺眼。
虽然从未听过这人的名字,但能被鞑丹汗国选派来观礼的使节,想来也必非泛泛之辈,至于他口中的身份,阅历深厚的楠炓却是知之甚祥,所谓“布吉”,简单说来便是如同军师、智囊一般的存在。
两人这一来一回,顿时吸引了身旁众多重要人物的注意,本在交谈行走的众人不知不觉放慢脚步,显是有意一窥究竟。
“贵使客气了,在下久仰大名,今日得见真是幸甚……请!”楠炓见状不动声色地虚扶一下,随即延手示意边走边谈,卓古达木知机识趣,赶紧直起身子与他同行。
两人稍作寒暄,再度与身后之人拉开几步距离,卫渠大桥已近在眼前,楠炓目视着不远处敞开的三丈宫门,仿佛不经意地随口说道:“贵使少来敝国,不意竟说得一口如此地道的炎黄语,莫不是……常往南方走动?”
卓古达木自然知道他说的“南方”具体为何,寥寥几句,见他不似崖岸自高之辈,闻言哈哈一笑,明明有些得意却强作谦虚道:“大宗祀有所不知,敝人虽跟行商一道去过几趟大宁王朝,但这炎黄语,却是跟一位自小相熟的友人学来,不曾想竟得大宗祀谬赞,真是惭愧,惭愧……”
楠炓微微一笑,对他言及的“行商”、“去过几趟”、“自小相熟的友人”什么的疑多于信,但也无意深究,只淡淡捧场道:“贵使何须自谦?即便如君所言好了,换作旁人只怕也没几个能做到这等程度!贵使果不愧为贵国左贤王麾下的股肱之臣啊……”
卓古达木飞快地斜瞟了一眼,虽然见他表情似无别意,但想起自己主动攀谈的目的,也不愿一味落入被动,于是轻轻巧巧接过他的话题道:“大宗祀之言,真教敝人无地自容啊……要说到肱股之臣,放眼如今天下,谁人堪与大宗祀相提并论?”
“哦?此话怎讲?”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高大厚重的宫门之前,楠炓对着两侧低首抱拳行礼的“炎武骑”侍卫点头致意,口中之言并无半分沾沾自喜,反而透出点纳闷和诧异。
“大宗祀功崇德钜却不自矜自傲,委实让人心生敬佩!想当年,若不是大宗祀高风亮节,将一族权杖付与令妹,宗王冕下焉有今日内修外治、声名远播之局面?”
卓古达木不等他接话,咧开大嘴满脸横肉齐齐颤动,用与他粗豪外表毫不相衬的谄笑语气续道:“当前贵国威震大陆,百姓丰衣足食,宗王冕下登基十载,更邀请我等亲眼见证如此伟业,背后若无大宗祀一如既往鼎力相助,说来谁人肯信?”
楠炓闻言眸中一冷,随即又若无其事地迅速散去,强忍着不快和缓回道:“贵使此言差矣!宗王冕下乃君父钦命振兴国运之巾帼英主,在下所幸有点自知之明,一切不过是顺水推舟……略尽绵薄之力而已,岂敢厚颜以功劳自居?”
“欸!尽人皆知、众口交赞之事,大宗祀未免谦虚过甚……”
“呵呵,我辈行事但求问心无愧,至于个中是非功过,姑且任由史家去评说议论吧……”
即使以楠炓的心性修为,眼见他一味奉承自己,却始终搞不清楚其目的何在,至此也逐渐有些不耐起来,略微想了想却找不到什么好办法,只能选了个下策,稍稍反将一军道:“不想贵使长居草原,竟也对敝国之事了如指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