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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百余边兵,皆是步卒,哪里敌得过这丹州三四百人的马军?好汉不吃眼前亏,狄源眼珠一转,满脸堆笑,对赵武作揖拜道:“既是米璞自界首返回,在下便回顺宁寨去寻。告辞了!少东家一路保重。”说罢,便欲引边兵离去。
“管家相公且慢!”赵武提马向前,大声叫道,“在下有一句忠言相告,有道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此间乃两国必争之地,刀兵相见是早晚的事,顺宁寨当以守土为首要之责,切不可为些蝇头小利引来战火。犹不可伤了两边行脚商人,叫人畏之如虎。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者终被人害。还望相公三思。”
狄源暗道这小公子哥,日前还对老子毕恭毕敬,俯首贴耳,今日却教训起本管家来了!不由得恼怒不已。却被那虎视耽耽的丹州马军吓得不敢造次,只好强挤出些许笑容道:“好!好!狄某领教了!”说罢转身便走。王勇孟见其心不善,意欲提马去追,却被赵武止住,带队连夜往木瓜坪而去。
过金汤城时,乃是午夜后的时辰。大队人马顺着洛水向东进发,却未曾惊扰这边陲小城。“前面便是德靖寨了,可叫马匹歇歇,吃些草料,莫要搞得人困马乏的,遇有敌袭却无力再战。”赵武吩咐道。
众人寻了宽敞的地脚,把马匹圈了,忙着喂马,扎营。方才歇下,便见斥候来报,说有小股马队顺着河谷,自东而来,叫小将军提早防备。赵武叫斥候再探,回身对王勇孟、石竚道:“怕是郎锷担心,来此接应了吧!”王勇孟摇头道:“不会吧!自木瓜坪到此间,要三日的脚程。若是河西旅来人,当是小将军离开后的第三日一早便出了木瓜坪。”石竚附和道:“还是提防些好。”便与王勇孟招呼士卒上马,防备敌袭。
来人乃何主事一行人。自赵武带人去了西夏,何主事便透过知寨府的师爷,使了银子,拜见了知寨明道,此时狄源已带人出了顺宁寨。
知寨明道乃武知寨,手握三千边兵,护卫在顺宁寨左近,为保安军的屏障。此人勇武敢战,武艺高强,颇有大将风度,倒叫党项人不得进到宋界半步。明道平日里见这榷场红火,便心生敛财之道。倒不是爱财如命的主,却利用掌控榷场的便利与党项人做生意,几年下来,获利颇丰。真真是个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但却做事张扬,寻来东京汴梁的匠人造了一幢朱楼翠阁,开了一家茶坊,构造私密隔间,为往来客商生意场上的密议提供方便,也就是窃市的一间幽静去处,大宗的私下交易,皆出自这里。
知保安军以下诸官,皆视顺宁寨的榷场为肥肉,俱欲插上一脚,分些油水。却在狄源的防范下,所获不多。几番意欲换了明道,怎奈党项人三番五次的袭扰,武将无人敢去顶替,只好作罢。那些文官可不管那些事,暗中使计,许以厚利,诱狄源投靠。那狄源何等聪明,心道,靠这些酸腐能成什么大事?没了明道,这顺宁寨还能否守得住?再者说,那明道岂是好相与的主?若是知晓了,还不杀了我的头?可这些保安军的上官们,日日里惦记着顺宁寨榷场,却也是难缠的紧,不知何时使下绊子,叫人防不胜防。思前想后,两下皆惹不起,不如捞些钱,跑路回老家,却是上策。此番抓住赵文求马心切的机会,使下计谋,在不损伤知寨得利的情形下,图了赵文的钱财,倒叫知寨明道说不出什么。
明道听完何主事的诉说,低头不语,沉思良久方才缓缓说道:“何先生既是得之狄源阴谋,自当严加防范,莫叫狄源那厮得逞便是。待狄源回到顺宁寨,本寨自有主张。”
何主事见知寨明道事先并不知情,心下稍安,当即告辞,离了顺宁寨,往回便走。到了洛水河谷,寻了僻静之地候在那里,只等小将军带大队人马到来。久久不见小将军人马过来,何主事耐不住,便顺着河谷往西,迎了上去。不料却在这里遇见,倒叫赵武、王勇孟、石竚等人吃了一惊。
赵武闻听狄源一事,摇头苦笑道:“这狄源若是立马逃命,倒可留下一条小命。只怕钱财没捞着,意欲回顺宁寨,却不知那米璞连人带马的丢了,交不了差,反到叫知寨明道杀了。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却误了卿卿性命。”
众人听罢,无一不对狄源身恶痛绝,只道是恶有恶报。石竚长叹一声,俱把憋了几日的恶气吐了出来,大叫:“痛快!”
赵武吩咐众人歇息,待明日赶路,众人自是一夜无话。
翌日晨,赵武带人马过了德靖寨,越过周河汇入的河口,方觉脱离了险境。便吩咐王勇孟带大队人马缓缓东进,自己带石竚一队卫士快马赶往木瓜坪。
木瓜坪,河西旅大营,郎锷坐立不安。身为河西旅主将,断然不敢擅立职守,前去接应小将军。但心里却十分担心,这小将军倒是年岁小,童心发时犹如孩童一般,这撇下几万人马,独自带队身临险境,着实令人心焦。替他人着急,郎锷倒不是第一次,可如此心焦,却是头一遭。看来是打心眼里认同了这小将军,把这虎威军当成了自己的家。今日已是第八日了,若是顺利,这两日也该回来了,要着人前去接应接应,以免路途上有变故。
郎锷当即吩咐一哨马军,往丹州去迎小将军。行到饷午,恰巧在丹州城外遇见,赵武吩咐这哨马军去接迎王勇孟的大队,自己马不停蹄地赶往木瓜坪。
郎锷见到赵武大喜,便如兄弟相见,心底一丝亲情油然而生,宛如兄长见到兄弟一般。郎锷抑制住感慨,拜见赵武,诉说老总管的几番使人催促,皆被自己推挡之事。赵武笑道:“老总管没亲自来寻,便是对郎将军莫大的信任。此番得之在下去了西夏,怕是日后老总管再也不会听信郎将军的话语了。”
二人说笑着,谈论这老总管便若虎威军的大管家,诸事皆瞒不过他的眼睛,亏得有这么个人在,倒叫赵武省却了许多心烦之事。
赵武掐算着日子,已是三月十二日。该回军寨去了,不知可有那东京汴梁的消息递回。
赵武回到军寨,便召唤李肃来见,又使人寻来老总管,互道了近日的经历。听赵武去了西夏,杨吾脸色一沉,却是没说什么。赵武嬉笑道:“老总管莫要怪罪郎锷,此事皆由在下而生,怨不得郎锷。此类事日后却不再有了,还望老总管见谅。”
杨吾见赵武独自担下此事之责,言明日后不再犯,也不好说什么,连忙说道:“小将军递回书信,叫老身督促春播,两县皆已耕种,清明前一准完事。按小将军吩咐,慈州之外,斥候却一日也未曾踏足。陈梁日夜守在东线佛儿崖,观察金兵动向。近日金兵往来次数渐增,几番哨探进出山里的道路,却似有什么大事一般。”
李肃接着说道:“去东京汴梁谍者密报。金人收刮金银甚众,强索军器监工匠三千余人,诸色衣帽、雕刻图画工匠三百余人,各色艺人一百五十余家。令开封府聚齐人数押赴金兵大营。那开封府军人争相夺持文牒,肆意掠取人口,攘夺财物,破碎其家,使其难以为生,叫匠人们扶老携幼竭室以行,亲戚故旧涕泣不已,叙别离相送而去,哭泣之声遍於里巷,如此者日日不绝。甚是可恶。”
赵武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正月底。”李肃答道。
“汴梁是何情形?”赵武复又问道。
“汴梁被围日久,饿死者相属于道。金人倒是增置粜粟米场和柴炭场,每人粟不过五升薪不过五十,以市价比之十分之一二,故赴场籴买者士庶相杂。”李肃叹道,“城里百姓见圣驾滞留金人大营不归,上下疑惧,妄造言语传播不一。便有乞请兵器的以备缓急之人,官府皆不许,只好私自打造,可那开封府却顾虑百姓生事,抓捕了一十七人,斩于市井,号令全城。可怜那小关索李宝,不听臧繁好言相劝,带头打造兵器,却被枭首示众。”
“哦!去东京的谍者叫臧繁?有几人?”赵武问道。
“有十人,队正是蒋歆,臧繁为副。按小将军吩咐,去寻那军器监的匠人,收拢了二十几人。捎带着网罗义士以备回来填补护卫人手,便识得这李宝。这下折了十七条好汉,叫人心疼。”李肃恨恨的回道。
“军寨要的工匠可都拢齐?”赵武担心的问道。
李肃摇头,“按小将军所列单子上的各类工匠,有些已被金人掳去大营,无法联络。蒋歆说要有大的举动,方可集齐工匠。却是未说是何举动。”
“大举动?”赵武思虑蒋歆话里话外的意思,何为大举动?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