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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安军距顺宁寨四十里,何主事使人快马去寻驮队,石竚去那山坳里告之王勇孟,叫士卒皆换了驮队护卫服色,候到马监驮队,便把长短兵器掖在大车里,兵合一处,混成一队,独独把马匹留下,使一队士卒看管,径去顺宁寨西十里的地界等候。申时未尽,一溜的驮马大车,便进了顺宁寨。
赵武叫驮队等在榷场的茶仓外,自己带着石竚大摇大摆的进了大门。狄管家早在门房里等得不耐烦了,见赵武进来,便急急的催促道:“少东家可来了,却叫狄某好等!铜钱可曾带来?”
赵武苦着脸叹道:“铜钱倒是带来了,却是不能与了管家相公。”
狄管家心中一紧,赶忙问道:“这却是为何?”
赵武摇头,哭丧着脸说:“管家相公待赵某恩重如山,把这天大的好事让与在下,丹州赵家皆感激涕零,怎奈小人无福受用,自丹州来时,所带驮马只把钱驮了,却无闲着的马匹。后饷,小人满寨子里搜罗驮马,却只寻了百十余匹,如何驮了这许多茶驮?此事只好作罢。小人便把铜钱与了管家相公,却把那八百匹马,与小人交割了,小人回返丹州复命,是死是活任凭官府发落。”
狄管家一怔,暗道,今日只是算计如何使这呆瓜入罄,却未曾料到还有驮马一事。近来两国回易事难,诸多客商皆把驮马卖了,换了银钱,这寨子里倒是少有驮马。若无驮马,还真是难事一桩,这却该当如何是好?
瞧瞧这赵文,说的可怜巴巴的,却是实话。咳!便把八百匹战马与之交割,岂不坏了这费尽心机设下的圈套?那几千马匹,到了这里可是几十万贯的铜钱呐!
狄管家的小眼睛瞧着赵武,赵武的大眼睛瞧着狄管家,真真是个大眼瞪小眼。
赵武低眉顺眼的瞧着,巴望着狄管家吐口,便去交割,牵走八百匹马。狄管家看在眼里,暗自盘算着,若是把那知寨府马厩里的千余匹充作驮马,这难题便破解了。可若有些什么闪失,该如何向知寨交代?若是不许,如何使这厮钻进圈套?
赵武见狄管家犹豫不决,心知其尚在权衡,拿捏不定。便轻声道:“管家相公若是为难,小人这就告辞,去那别处堡寨瞧瞧,看看能否买来马匹。”说罢,便欲离去。
“慢!”狄管家狠狠心叫道,“在下便把马厩里的马匹权作驮马,借与丹州驮队,驮了茶驮,今夜便去那西国。”夜长梦多呀!边界却是不可白日里穿行的,要掩人耳目才是。知寨再三叮嘱,凡事皆要谨慎,莫要被保安军的上官知晓,断了财路。
赵武瞪大双眼,瞧着狄管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半饷方才回过神来,连忙倒地便拜,口里不住声的谢道:“恩公在上,请受小人一拜。”
“免了!免了!快叫伙计交割了铜钱,去马厩牵了马匹,驮了茶驮,赶快启程吧!”狄管家不耐烦的说道,“这马可是受雇于汝,匹马一贯,马若受损,便使新马赔了。”
赵武连声道:“那是!那是!小人回来,还要酬谢恩公的大恩大德呢。”
“算汝还有良心!”狄管家板着脸,催促道:“叫手下人快些,莫误了与西人约定的时辰。”
赵武点头应道:“那是!那是!误不了!误不了!”赶忙回身叫驮队去人,与狄管家的人去马厩牵了马匹。把一十二万余贯铜钱交割了,使人把茶驮担上马背,辞别了狄管家,望边界进发。
“快些,快些!”狄管家的几个手下此番充作向导,不时的催促道。说是向导,几人皆贼眉鼠眼的在驮队里查看,暗地里与驮队的驭手搭讪着,意欲套出些什么。赵武等人看在眼里,也不喝止,任由其折腾。行不到十里,王勇孟带留下一队士卒候在半路,与大队人马合在一起,望边界行去。
顺宁寨原本离边界四十里许。这两年党项人不断蚕食侵耕,倒叫边界近了许多。午夜时分,便自界首越过边界进了西夏境内。一路上却一个西夏蕃兵也不曾遇见。
“不是没有蕃兵,那蕃兵皆在暗处,知有驮队进来,上官不叫骚扰,自是不会出来。此处山多,蕃兵以步跋子为多,隐在山上,不为人知。再往里走便是洪州了,往下的事,便请少东家好自为之了。”狄管家的手下几人,领头的唤作米璞,把那西夏边界的隐情告知赵武,便算交了差,不再搭话。
赵武道了谢,也不再理会这几人。只叫石竚使人暗中盯着,莫要生出事端。行有二十余里,便到了离洪州不远的一堡寨外。先前到这西夏境的马监二人早在午后赵武决定来西夏境时便混在往来边界的客商里,先到了这里。见驮队到来,便引来马贩子与赵武相见。
赵武下马,抱拳拜道:“在下丹州赵文,初来宝地贩马,人地两生,还望兄台照应些个。”那西国马贩子连忙回礼道:“少东家莫要多礼,在下在商言商,既然来到这里,在西国的诸事皆有贝顺照应,保诸位无虞。”
“贝兄不是党项人?”赵武听贝顺的汉话说的十分地道,便惊讶的问道。
贝顺笑了笑,道:“在这西夏便是党项人,去了宋国便是汉人。少东家还是商议茶马的价钱吧!”
赵武见其不愿谈论身世,便不再提及,只与贝顺商议茶马价钱。一番讨价还价过后,贝顺验了茶驮,最后敲下价钱,驮茶折价五十贯,四千驮计二十万贯,马匹皆要熟马,三至七岁的头口,匹马十五贯。
“此番只有万匹许,多了却是拿不出。”贝顺无奈的说道,“却叫少东家白白的耗费了许多气力,若是再候上些日子,方可筹齐余下马匹。却不知少东家愿等否?”
赵武掂量着这贝顺的话的意味,却不似与狄管家串通好了的。却总有一丝莫名的担心,思虑片刻便问道:“便交割了三千茶驮,换来万匹战马。余下的茶驮,赵某愿献与洪州刺史,不知可否有幸拜见之。”
贝顺被赵武突如其来的话语吓得一怔,半饷未置可否。忙又问道:“少东家再说一遍,却待怎样?”
赵武笑道:“献与刺史千驮茶,只为求见一面。”
贝顺复又问道:“少东家可有事相求刺史?”
赵武摇头,“没有!”
“没有?”贝顺有些疑虑,疑迟着。
赵武指着身边的驮马,“赵某与贝兄有缘相见,这驮茶便是见面礼,还请贝兄笑纳。”
贝顺连声道:“好!好!在下天明便引少东家去洪州,求见刺史。”
贝顺寻思着,这千驮茶在西夏可是值五万贯呐!可不能堵了往利刺史的财路,便是见一见,却无事相求,又有何妨?说不定往利刺史高兴,还会赏些与我。
贝顺当下便引众人寻了僻静去处,安下营寨。待天明便径去寨堡了寻来伙计引众人去牵来马匹,换了茶驮,点验货物。诸事皆罢,便独自引赵武快马往洪州奔去。
洪州乃西夏宥州嘉宁军司属地,距边界四十里许,便如顺宁寨一般,扼在两国边界上,护卫着宥州的大片土地。洪州刺史本应是文官担当,因洪州地处边界要害,却由团练使担之。统领所部五千步跋子,守护这洪州地界。洪州地界的四千民户,也在其治下。
往利不屈乃往利部落里的千帐小首领,在洪州守卫的步跋子皆是部落里的勇士,混有横山羌人的山讹,是这步跋子的精锐。
为了填补洪州边户,往利不屈的部落便随之来到了洪州,却是不改游牧的习性,牧养马、牛、羊、骆驼,生计倒也过的不赖。只是近年来金人灭了辽国,又来袭宋,西夏也蚕食宋国边界,把这贩马之事禁绝,倒叫部落民户生计艰难。部落里的长老们皆寻到帐里来,诉说生计的艰辛,恳求往利不屈解了马禁,与宋国易得茶、粮,叫部民暂渡春荒。
往利不屈左右为难,一边是国中法度,那《贞观玉镜统》谁人敢违?一边是部族民户,生计日艰,总不能日日里吃肉,不吃粮食,不饮茶吧?无奈之下,便默许部落里的长老们暗中主持,使那汉人贝顺执掌与汉人的窃市易马之事。半年下来,倒叫部落里的民户安稳了许多,嘉宁军司倒也没来责怪,往利不屈提着的心方才落在肚子里。只是近来茶驮来的稀少,叫长老们来帐里嘀咕的心烦。
昨日里,长老们说有驮马大队自界首过境,贩来大批茶驮,要步跋子放行。往利不屈便使人传唤驻扎在沿路的押队、护卫、察军等大小头领,夜里莫要盘查这大队客商。
诸头领知是过境贩茶的商人,皆欢喜异常,哪里会截住盘查?皆放开门户,任其通行。
“今日无事,可叫本州清静些了!”往利不屈进了衙门,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自言自语的嘀咕着。却听亲兵来报,长老们候在门外,说有急事相告。“又有什么急事?”往利不屈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