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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孺点头称是,忽又说道:“若是人手足够,便不虑时令,可边开渠,边垦荒。惊蛰已过半月,明日该是春分了。今年春的雨水不多,恐是来的晚了。清明前若不下种,怕是真要误了农时。”
赵武道:“现有民田熟地,各有地主,自会侍弄。原有官田改为公田尽归吉乡政事堂。已租佃了的,当督其耕种,此事政事堂应当即着手使人下乡催办。未租佃的,熟地先租与虎威军士卒家小,有余再佥选流民户来此租佃。撂荒地当使流民户抢先耕种,莫误了节气。”
虎威军士卒近七万,家小在山里的少说也有万余户。凡有一技之长的家眷,皆在留守司下诸监各工匠寨做事。随着丁口的激增,老总管却是无力容纳许多人手,便把乡宁的原属官田改为公田,熟地未租佃的皆与了虎威军家眷租种,撂荒地亦是尽数租佃了后来的军眷。便是无主荒地,也尽收为公田,议了地租,使流民户开荒耕种。
田曹主事郝鑫募集人手,寻诸都保长、保正、保长踏丈田亩,仅月余便把乡宁阖境的田亩彻查明了。课粮地肆仟贰佰肆顷伍拾柒亩玖分,分平原、平坡、斜坡、陡坡、沙石五等,为方便计,改平坡为平原,斜坡、陡坡为坡地,与沙石地计为三等。民田实在熟地一千一百五十顷七十九亩一分七厘七毫,内有平原地二百七十一顷四十三亩六分七厘,坡地五百六十八顷三十四亩二分一厘七毫,沙石地三百一十一顷一亩二分九厘。撂荒地一千四十九亩,无主荒地一千一百四亩,却是沙石地居多。原官田九百顷七十八亩,平原地居多。
乡宁议事堂张榜招贤时,流民禹泰挤进围观人群,见榜上列举贤能却有善水利之事者,便举为水曹主事。这禹泰暗道,想这治水之事唯疏浚二字,若是浇田,便开渠引水;若是少水之地,便掏井汲水;若是雨水不均,便寻洼地蓄之;想来治水当是不难。
禹泰乃鄜延路边堡屯田之民,自党项人侵袭边堡,举家徙往丹州。听人讲慈州山里有官军安营,招募士卒、贤能,生计不艰,便合着大股流民奔来。怎奈年过五旬,投军无望,来有数日,至今生计无着。在那边堡老家,也若这山里一般,平日里筑渠引水,倒把田亩侍弄的连年丰稔。便是左邻右舍亦是跟着沾光。来这山里几日,沿路不见这山里筑有水渠,却尽是些撂荒地。心生若再无生计,便开些荒地耕种,也可维持生计。今日却见县衙纳贤,眼热那饷银,遂欲试着碰碰运气,便不做主事,做个衙役也可暂且过活。
禹泰定下主意,便寻了监榜之人,跟着来到县衙。
吏曹主事毕载听了禹泰的开渠引水浇田的种种道道,便知此人当为知水之人,又听姓氏与禹王相合,便喜之,录下名号,引去鄂水边,指着一片荒地,许其带人借势开渠引水,实地勾画图形,待议事堂议政们究验,方可定夺。
不出五日,禹泰只带十人,便将水渠开好,皆是完好沟渠,占地不多,却把那荒地浇遍。众议政见了大喜,当即许了禹泰做这乡宁县水曹主事。
禹泰跟在田曹吏员后面,踏丈一处便把水渠开在那里。也亏得虎威军训练营拨出几千流民丁壮出身的新卒,合力开挖,却是快得很。田亩测查完了,开水渠的活计也跟着完了工。
“照这样下去,若是风调雨顺,今年乡宁的米粮要多出产二十万石。”赵武查看了乡宁的水渠,赞许的说道。
郝鑫笑道:“仰仗着丁壮众多,好歹把这水渠开了,便是沙石地也可长出些庄稼。乡宁人丁兴旺,冬日里沤粪颇多,可肥田无数,耕种田亩也比往年多了半数。”
禹泰道:“若是在沟谷里筑些水塘,蓄水防旱。河岸筑上石堤,防水淹田,便是旱涝,皆不足虑。”
赵武大喜,连忙道:“好!好!筑些大池塘,多贮些水,那石堤也要建得,记得多植些树木,以固水土。人手嘛,这五千丁壮今年便由水曹权领,专司水事。”
“地里所种何物,自由农户取舍,公田要宜种什么,便种什么,莫要强求种粮,反减了地产。沟豁地、亩出不足三斗的贫瘠之地,便植些树,种些草来,养这水土。开荒时莫要伐了林子。”赵武叮嘱着众人。
这吉乡县若是按乡宁的法子,先踏丈田亩再开渠垦荒,怕是要等到四月初了。今年撂荒地的收成也就没了指望。赵武请乡宁县把郝鑫暂借来吉乡,主持吉乡的田亩大事。两县田曹的主事商议且不去踏丈田亩,粗略的估量亩数,便引人立马开垦耕种。毛孺带虎威军拨来的五千新卒开渠引水,忙得不亦乐乎。
田亩、水利之事做得顺畅,其余诸曹有了乡宁县的诸曹吏员帮衬,吉乡县的政事很快便支应开了。政事堂里有章游在,诸事倒也按乡宁的先例行止。
赵武放下心来,便欲离了州城,带陈梁去北面华猛营诸营寨看看。临行前,与章游说道:“员外莫要再计较张昱之事。张昱弃城,理应受死,不干员外的事。那日里,在下仅带卫队不足百人,而义兵却有三千之众。在下言语质问时,那张昱还抵赖一番。当真缚了,张昱却不曾抵抗,半句话也未道出。便是那三千义兵也无一人抗之,事后亦无一人为之求情,何也?当是皆不满其劣行耳。既是属兵如此,公何以为疚?军法有云,杀一人千人惧者,杀之。现杀了张昱,三千人惧,州城百姓千人皆喜,何不杀之?慈州稍定,当以儆效尤,震慑怯阵之懦夫。公乃宅心仁厚之人,却莫要效仿那东郭先生。”
章游唯唯称诺,自是不再内疚。抱拳施礼道:“州城乡绅几番求见小将军,皆被在下挡回,今日小将军欲离去,不如与乡绅们见上一面,以安抚其心。”
赵武略作思虑,说道:“好!那便见上一见,只是乡绅们若是劝进权知军州事,却该如何应之?”
章游道:“小将军便顺水推舟,做了知州有何不妥?小将军不做,若是他日官家遣排人来,是迎之还是却之?是时反倒为难。”
赵武瞧瞧章游,问道:“此事老总管可与诸位计议过了?”
章游笑而不答,不去说老总管之事,只应了一声:“人心所向,大势所趋,莫要违了民意。”
赵武摇头苦笑,章游说的有些道理,有些事不是你要做便做,不能逆势而为,顺应民意,顺应天意才是正道。水要载舟,舟便浮在水上,水要覆舟,任你有天大的本事,也抗拒不了。
见了州城乡绅,进了权知军州事,赵武却未置州衙官吏,城乡诸事仍由两县政事堂定夺,拨给县衙一都士卒,立了巡检司,诸曹主事按例照办,却也是政令畅通。
陈梁与赵武骑在马上,并驾而驱。陈梁笑道:“知州小将军,何以不置官吏,连个空架子也不摆?”
赵武摇头道:“区区两县,诸事皆有人支应,多置官吏,徒费钱粮。”说罢扭头瞧着陈梁,打趣道:“怎么?陈将军不想带兵了?想做通判?”
“可饶了在下吧!还是行伍间的事对在下心思。做那州官?不妥!不妥!”陈梁把头摇的像拨楞鼓一般,连连叫饶。
华猛的营寨安在小回公村左近的山上,四面石崖,有天造之险,垒级以登,一夫当之,万夫莫上,刀剑砲石皆不能坏。俯视那自大宁而吉乡的崎岖山路,车骑不能并进,纵有千军万马,也莫能过焉。
“此寨何名?”赵武问道。
“瞧这山石,俱是褐色,乡民们皆叫褐石崖。”华猛答道。
“好去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赵武赞道,手指对面山岭说:“可在对面山上复立一寨,遥相呼应,扼住山道,以绝金人北面来寇。”
赵武下了石崖,进到营帐坐定,复又问道:“昨日在放马岭,见蒲县山岭要险峻的多,若是金兵占据,怕是边界再无宁日。可叫守在那里的一哨士卒拣紧要的去处立了营寨,互为倚角,保那石头山与放马岭的靖定。”
“处鹤沟一路山岭要低了许多,要多布营寨,遍设石砲,以阻来敌。”两日里,赵武走遍几处要隘,查看了华猛所设营寨,颇为满意,暗自庆幸当日耶律田横一肘没要了华猛的性命。若是那样,今日便少了一员干将。
赵武离了华猛山营,径奔平渡关。郎锷已在此等候多时,河西混成旅的士卒已在择地安营。郎锷笑道:“接小将军的将令,在下便带人马赶来了。这平渡关地势险要,非人少不能守也。处鹤沟若有警讯,亦可去援。”
赵武点头说:“好!吉乡河长,有百十余里。沿河诸要津可皆安下营寨,防金兵自西北而来。”
“在下遵命!河西旅拨出一营步卒,把守沿河关隘,一哨步卒带一都虎砲军以平渡关为根基,在两岸安营扎寨,可以固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