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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霆暗暗叫好,吩咐虎砲士卒望亮光之处抛射砲石。青石峡的砲手把砲座立于岩石之后,站在峡口外仰望岩顶,却瞧不见砲座,只得见砲石来袭。诸砲观察士卒伏在岩顶目测金兵远近,引定放之人调挂好铁环,砲长挥旗下令施放。只见砲石如冰雹般从天而降,将近峡口二百步之广的金兵覆住,真个是沾上死挨上亡。大小砲石齐飞,却是小砲石居多,再有小者乃泥圆也。三四斤重,砸在金兵头上,死伤者甚多。
金兵被突如其来的石雨砸晕,惨叫之声不绝于耳,抢在前面的四五百金兵死伤殆尽,灯球火把弃在地上,点燃金兵尸首衣物,燎着枯叶干草,战马踩踏上去,烧到蹄子上,惊得马匹四处乱窜。完颜活女强压心头怒火,忙叫撤兵,遂引兵士南奔,径直奔往蒲州。
邹霆引军抢出峡谷,见金兵走远,也不追赶。便着士卒拣拾金兵盔甲、兵器、皮袍、随身物什甚多,收拢马匹三百余匹,扫净战场,扑灭大火。
完颜活女被金兵们裹挟着,策马狂奔,直跑了一个时辰,见并无追兵,方才慢了下来,沿着官道前行。活女骑在马上,心生懊悔之意,悔不该听那平戎计策,设什么诱饵之计。这下可好!饵被鱼叼了去,鱼却没捕着。那虎威军根本没分兵从文峪来袭西磑口,叫这伏兵白白的在稷王山脚冻着,却自青石峡杀出。算起来也就一个时辰,三千兵士,竟尽覆于营寨。便是杀那猪羊,一个时辰也杀不完那?这步军怎么就全没了呢?虎威军的石砲却是吓人,要不是黑夜里兵士不得行走,只怕是近到峡口的人更多,被砲石砸中者就不止这几百人了。想想却是后怕!
完颜活女抬头望天,却是寅时暗夜,天最黑之时。过了寅时,天便见亮了。金兵们人困马乏,骑在马上昏昏欲睡。也就是金兵,这马背上的民族,生就打打杀杀的秉性,练就了骑在马上睡觉的本事。只一些斥候散在前后,警戒着大队的四周。“此处为何地?为何如此阴森。”见官道两侧树影晃动,便若伏有千军万马,完颜活女不由得不安地问道。
身边一本部族毛毛可一直未曾打盹,护在完颜活女的左右,见活女问话,便回答道:“回禀萌眼,此地三疑山是也,乃万泉、荣河、猗氏、临晋四县相交之地。当属临晋地界,去蒲州不远矣。”
“三疑山?疑什么?”完颜活女心生疑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顿时清醒许多。只听见天空中“飕飕”的划破夜空的声响,合着风吹动树枝的摇摆与枯叶的沙沙声,混合在一起,让人不易觉察。
“不好!”完颜活女大叫,“遇敌袭!”说罢,在亲军的护卫下,打马便逃。四周的金兵摇摇晃晃的睡在马背上,被活女的大叫惊醒,便紧跟着撒马跑去。远些的金兵却没那么幸运,箭雨袭来,便有金兵落马,死在睡梦之中。被击中的金兵惨叫着,摔倒在地。死了的便心净了,披箭负伤之人,坐立不住,倒撞马下,脚被马镫挂住,任由马匹拖着,便被马匹踢踏而亡。
鲍慎之与史顺引虎步军袭了西磑口平戎营寨,把众降卒交与训练营的新卒引进青石峡,按赵武吩咐,便直奔三疑山。这三疑山,山冈突起,南北错峙,重重叠叠,在广袤的大地上兀起,宛若海市蜃楼凸显一般。此山距临晋县治仅三十五里,乃去蒲州必经之路,夹在四县当中。山谷虽不甚险要,却是在暗夜里设伏的好去处。夜深无光,金兵不敢邀战。早在自蒲州回返军寨时,打此经过,赵武便相中此山,今日正好派上用场。
两虎步营士卒齐从山谷两侧杀出,见金兵远去,便不再追杀,只把那金兵甲胄扒下,拣了兵器箭矢和那殁亡金兵身边之物,聚拢四散的马匹,众参军校尉带人检点战果,计杀金兵五百余人,拢得战马三百余匹。鲍慎之、史顺带士卒径回山里去了。
完颜活女与金兵狂奔一路,见追兵不至,便放心大胆的放开缰绳,任由马匹缓行。经此惊吓,登时困意皆消,待人马喘息稍匀,缓过劲来,复又催马紧赶,望蒲州而去,人马皆是疲劳的紧。此时天已见亮,此去蒲州便是一马平川,不会再有埋伏了吧!
临晋县境,低矮的丘陵宛如蜈蚣匍行,自东北绵延而来,去往西南。说是丘陵,便是些一个个的土山包,高不过二三丈,山势平缓,少有岩石。自北而南的大道在此向东弯了一个弯,复又向蒲州而去,形似山谷,但大道未曾变窄,反而宽阔了许多。
耶律田横被凛冽的寒风稍着,毫无困意,便借着雾茫茫的晨曦扫视着四下里的地势。“好一个厮杀的去处!”田横赞道,“此地唤作何名?”
“小将军说唤作蜈蚣岭。”许鼎见耶律田横起身,便站在一旁,回答道。
“蜈蚣岭?倒是像极了。士卒们可曾餐罢战饭?”耶律田横见卫兵递来肉干、馕饼,一壶热汤,便关切的问道。
“俱已餐罢,只剩营校了。”许鼎笑道。士卒四更便已餐罢,唯耶律田横躲在背风处沉睡,不曾叫起。说来也怪,夜里寒气逼人,士卒们皆睡不着,独独营校鼾声如雷。想来生长在苦寒之地的人不畏这严寒,难怪金人、辽人战力强盛,却是耐得住疾苦。若是宋兵皆如此,金兵焉得如此猖獗?
赵武带领虎骑旅候在此地很久了。完颜活女引金兵离开稷王山西脚,赶往西磑口救援平戎。虎骑旅近万士卒便出了文峪,杀奔金兵营寨。近六七千余人马的金兵营寨,占了稷王山西侧的山脚好大一片地界。五百金兵哪里守得住?魏铁生带本部骑兵马踏敌营,三轮箭雨过后,近到寨栅,劈开栅栏,冲将进去,连打带杀,只一炷香的工夫便将五百金兵尽皆砍杀,未曾记得留下活口。收缴了金兵兵器、粮草、辎重等物什,束拢二千余匹战马,着一队士卒自文峪带回军寨,一把火烧了金兵营寨,便去追赶虎骑旅大队人马。
赵武与耶律田横、王毅带众虎骑士卒马不停蹄径奔蜈蚣岭,未曾停歇。待魏铁生带人马赶来,便吩咐耶律田横一营伏在蜈蚣岭大道的弯口外侧的第二道山丘后面,待金兵过后便在其背后掩杀。道路两旁,王毅与魏铁生各带本营隐在二道山岗后,和衣歇息,却是不曾睡去,静待金兵到来。“留出第一道山丘,以防金兵斥候发觉。”赵武嘱咐道。“耶律营杀出,金兵必会滞顿,或是反身迎击,或是策马逃走,二位只管使士卒放箭,莫要停歇。”赵武望着魏铁生、王毅,与了将令。“金兵逃去,却不要下山拦截。”金兵一日里三败,已是士气殆尽,再遇敌袭,但有活路,能逃便就逃了。若是置敌于死地,激起死战的斗志,会徒增士卒的伤亡。正所谓置死地而后生也!“赵某不愿徒伤士卒性命。”
散在远处的斥候来报,金兵现身了。
赵武吩咐旗语手挥动红绿旗,发出噤声令。虎骑士卒得令,俱是马勒口人衔枚,伏在山丘后面。
金兵斥候走在前面,远远的查看四下里的动静。见有山丘,便打马上了山丘上四下里探看。四下里晨雾未散,望的不远,静下来谛听,却未听到一丝动静。斥候们俱回到大道上禀报毛毛可,没有敌情。这毛毛可便带人马前行,往远了哨探。
金兵大队簇拥着完颜活女,未见斥候示警,便放心的前行。
待五千余兵马皆进了谷道,耶律田横领兵杀出,顿时,扬尘四起,马蹄踏在冻土上,震得大地乱颤。虎骑们杀声震天,弯弓搭箭,望见金兵便射。
金兵大乱,便有金兵欲打马逃走。完颜活女大怒,使亲军毛毛可带亲军兵士止住混乱,往后军观望。见追兵不多,多说两三千人马,便唤来随行众将,吩咐破了这伙宋兵,报了昨夜之仇,再回蒲州不迟。
当下,众将呵斥金兵拨马回身,全神贯注的盯着追兵,拔刀相向,欲将宋兵砍杀殆尽。
小将军说的就是此时。魏铁生、王毅带士卒把那箭矢射向金兵,没有轮次,皆是散射,犹如漫天大雨,浇在金兵头顶,也浇灭了金兵刚刚燃起的些许斗志。便是完颜活女亦是被这箭雨浇得心慌,乱了方寸,拨马便走。
方才拨马欲却追兵,复又拨马回身,往南逃命,也就是片刻的工夫。对金兵来讲,却是性命攸关的漫长一刻。对那些中箭身亡者来说,则是性命的最后一刻。五千余金兵,中箭倒地者不计其数。
耶律田横率领三千虎骑杀入敌阵,大枪齐出,枪花乱颤,戳得金兵透心凉;陌刀劈下,刀光闪耀,斩断敌骑的魔爪。
金兵挤在一起,皆向南逃。马踏乱军,死伤无数。亲军毛毛可带领本队金兵护住完颜活女,拼死南奔,百人的亲军队,死伤大半,总算保着完颜活女逃出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