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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活女坐在蒲州的河中府衙里,眉头紧锁,恨不得把牙咬碎。趋陕西、河中的金兵无往而不胜。唯这河中府,两次降之,先是丢了千余兵士、辎重、粮草,逃了韦靖的降卒,去投了宋人义兵。致使义兵坐大,竟占了这山里,成了气候。这次带兵前来复定这河中府,不仅未把这伙叛军荡平,反丢了仆散芒兄弟俩的性命,枉自殁了千五百余兵士。
“宋人欺我太甚!”活女恨恨的怒道。想这完颜活女自十七岁出道以来,所经大小战阵数十余次,攻宁江州、济州,战信州,救移刺本于敌阵,败耶律佛顶于渖州;袭奚王霞末时,以三百之兵败敌二千。破乙室部二营;率二谋克之兵突入叛乱的迭刺部族,大破之。
斩种师中于杀熊岭,败姚古军在盘陀;袭屯留、太平、翼城;率三百军士,引大军济河;破宋军于平陆渡,张店原。
这奥吉猛安的三千户部属可不是凭白无故得来的。完颜活女忿忿不平,怎能栽在这小小的山沟里?唉!再等上两天,看都统有什么妙计。
有一转念,不妥!都统帐下战将云集,独着本将统军镇守河中府,若是扫不尽宋人义兵,有何颜面去见众将与老父?可这山里宋人颇有心计,躲在山里不出,凡进山兵士俱是不得归。硬闯险峻山道不是上策,可计将安出?
须引敌出山,方可以铁骑冲之。完颜活女思忖着,可如何引敌出山?帐下诸将皆不做声,静待活女下令。“吾欲引敌出山,诸位可有良策?”活女问道。
平戎道:“在下有一计,可叫敌出山,却不知妥否。”
完颜活女摆摆手道:“但讲无妨!”
“这虎威军近日躲在山里不出,尽破去袭大军,该心生骄意,主将不妨将围山之兵尽数撤了,只留一偏师诱之,大军伏于左近,待敌来袭,铁骑围而歼之,则虎威军可破也!”平戎献计道。
活女赞道:“平将军之计甚妙!便即刻撤了围山之兵,独留西磑口一地,为诱敌之饵。平将军,着你带本部军驻扎西磑口,整饬寨栅,防敌来袭。但凡遇袭,便举火为号,某家亲率铁骑来援。见某家杀到,便带军士杀出,夹击敌兵,除此大患。”
“末将遵命!”平戎哪里料到活女会让自己去当这诱饵?遂后悔不迭,却有苦说不出,只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但愿虎威军便若那乌合之众,只会守山,不会行兵阵之法。
“众将听令,召齐本部军齐去稷山设伏,破了宋军。”
“末将得令!”几个萌眼齐声唱诺,散了去。
“什么?金兵撤了围,独留西磑口一寨?”赵武闻听马元晨来报,站起身来,搓掉手掌上的泥巴,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吩咐胡老木匠与套烘干窑的泥瓦匠们按图形接着建造,便与马元晨回到小将军府。
几日里,赵武专心描画烘干窑的图形。打造虎威砲,所需梢木须干透,建好后方不变形。赵武要砲手军打造些十三梢的虎威砲,汤雷与匠人们苦于无干透木料,便禀告赵武,求赵武使人在山里遍寻干透木料。倒寻来些,不是料短,便是未干透。赵武灵机一动,试着画了烘干窑图形,与泥瓦匠们在木匠寨左近,用耐火石建起偌大一个烘干窑,上层摆放木材,底下隔了耐火石架火烘之,只待半月,便烘出那平日里需一年方可阴干的木料。
待众营校齐聚议事厅,马元晨复又叙说一遍谍者的密报。赵武冷笑道:“完颜活女想诱我上钩,去袭那西磑口,却在半路上设伏截杀。”
赵武瞧着案几上的沙盘,说道:“诸位,赵某便欲去会会那活女,该当如何?”
老总管忙站起身来,“小将军不可轻敌!那完颜活女乃完颜娄室长子,十分骁勇,在杀熊岭,斩小种经略相公的便是此人。必会暗藏伏兵,欲置虎威军于死地。”
“诶!怕他作甚?虎骑虎步诸营齐出,食了诱饵,捕杀金兵,便去了敌势,山里可得太平!”耶律田横按捺不住,高声叫道。
“对!耶律营校言之有理,三营虎骑对金兵万余骑,便是一对一的厮杀,尚有两营步军袭那叛军,俱是对等,难说谁胜谁负。若是再引河西营来援,便胜券在握。”魏铁生亦是大声道。
“还有虎山营就近几哨,俱可临敌,厚我军势。”王毅见赵武默不作声,突发奇想,忙不迭的说道。
史顺亦是附和道:“对!虎威军齐出,杀他个片甲不留!”
汤雷笑道:“虎砲营自来军寨,寸功未立,何不着虎砲营去袭西磑口,石砲砸将下来,管叫叛军碾成肉酱。”
鲍慎之道:“小将军欲去会那活女,何不自河西端了其老巢,叫完颜活女首尾难顾?”
诸校皆是按捺不住,跃跃欲试,亢奋异常。
唯陈梁、郎锷不曾吭声,望着赵武。
赵武见状,便问:“二位营校,为何不做声?”
郎锷笑道:“小将军欲去会那完颜活女,定是欲假借此事,去行方便之事。将军不说何事,在下如何做声?”
陈梁亦是瞧着赵武笑道:“在下思虑虎山营六哨,如何保诸要隘无忧之事。小将军快道出妙计,让我等领计而行便是。”
赵武道:“老总管,非是赵武轻敌!这完颜活女守在山外,叫往来商贾不得进山,长久下去,误了虎威军大计该如何是好?”
赵武手指沙盘上的潼关,又说:“潼关若失,完颜娄室与活女合兵一处,来袭军寨,便将乡宁围了,我等困顿于山,单指那丹州,却不济事。当贮些粮草、军需辎重,备不时之需。”
“赵某之意,便欲施巧计,退却金兵,拿了平戎叛军,运回诸府州县待运物资。”赵武的手探向垣曲,示意老总管那里的铜矿石积压待运。
老总管点头道:“老身情急之下,失言而出,得罪,得罪。”
赵武洒笑道:“老总管休怪赵武鲁莽便好,何谈得罪二字?还劳烦留守营备齐去垣曲的车马,待这边开战,便自佛儿崖齐出,去那诸县。”
老总管道:“老身领小将军将令!”
“好!诸位,就让完颜活女吃些苦头,叫金人晕头转向。”
当即,将计策道出,吩咐诸营校各自按计而行,分头准备去了。
虎山营六哨各独挡一面,守护这乡宁、吉乡诸进山大小关隘要道,诸哨除原配置人马,另配属一都虎砲军,大小炮座不一,把各个谷道护的是严紧得很。陈梁领令,大战在即,严加守护,防敌偷袭。
河西营虎骑、步、砲三军已是三哨人马,唯水军一都。该叫河西混成旅了,赵武暗道。让两哨步军撤出河防,着郎锷接下黄河东岸的河防,两岸统管,省却两营间往来勾兑之事。
赵武集结虎骑旅、虎步两营、虎砲一营的人马,近到南路诸山口,伏在山里。
翌日夜,鲍慎之、史顺带虎步二营自青石峡而出,虚张声势,战鼓咚咚作响,箭矢乱飞,却不夺平戎营寨。只护住虎砲营就近安放炮架,发射石砲。
刹那间,砲石乱飞,径直砸向叛军营寨。这一营砲手军,非是那辽人砲手军可比,自赵武把那炮架改良,一般多的砲手,却定放近十倍于辽人的炮架。几轮砲石砸出,便将西磑口的平戎营寨夷为平地。三千叛军,来不及穿衣戴帽,胡乱披了甲衣,拿了兵器便抢到营寨栅死守,却被砲石击中,丢胳膊断腿掉脑袋,死伤大半,平戎慌忙着兵士引燃烽火,示与完颜活女得知。两营虎步军抢上前去,砍的砍,杀的杀,弃械愿降者不计其数,尽皆缚了,引进青石峡。
平戎带些残余心腹,苦苦死战,冀望金人来援。虎威军哪里肯等?长短兵器齐出,将其捅翻,死于乱刃之下。
完颜活女见西磑口的烽火把那暗夜照亮,便引军齐出,离了稷王山西面山脚,望西磑口飞奔。赶到西磑口,只一个时辰的工夫,却见平戎的营寨已成瓦砾,死尸遍地,活人却是不曾见到一个。活女下马正待查看,忽见稷王山脚下火起,料是本军营寨遇袭,不禁暗暗叫苦。营寨里无它,仅几日的粮草而已,丢了又有何妨?只是尚有些马匹留在营中,白白与了虎威军。守护营寨的几百兵士也怕是凶多吉少了。
完颜活女大怒,忙引军回奔,赶到稷王山下。哪里还有营寨的踪迹?只剩几百金兵死尸,俱被扒光衣袍,丢在野外。兵器、粮草、马匹等辎重皆无,便是营寨亦是被大火烧成灰烬。
完颜活女气急,复又奔往西磑口,欲攻打青石峡。却见西磑口营寨的瓦砾,已被人翻动,兵器、衣甲、粮草、辎重无影无踪,只留死尸在此。
完颜活女令金兵高举火把抢近青石峡,欲攻进山里。金兵火把把那黑夜驱散,青石峡口亮如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