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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武见这康老实心实意的挽留,又似乎有话言之未尽,盛情难却,只好吩咐王勇孟、石竚着各队士卒散开,进到村民家中就食。
王勇孟将明暗哨沿山坳两侧的山岭四下里散出,确认妥当,方觉安心,复又与石竚各带士卒去山坳两端防护,只劳烦郎锷护卫在小将军左右。
待众人各自散去,屋里只剩赵武、郎锷、康老三人。康老才开口道出一桩秘密。
宣和七年腊月,知府州事的折可求、鄜延路的马步军副总管刘光世引兵去救太原。河西诸路征调的辎重驮队从此地先后涉冰桥越过黄河,人马不计其数,直走了四五日,方才过了大河。岂料这二位在太原城外的汾河北岸被金军击败,损失一万余人后溃散。刘光世退守汾州,一队辎重驮马大车将将行至河边,押运的官军便是鄜延路刘总管的部下,一听前军溃败,扔下辎重便四下散了去。这官军本是受招安的草寇,倒随了这刘光世长腿将军的禀性。
“待官军散去,便有胆大的村里人前去窥视,却见满地皆是成捆的兵器、铠甲,箭矢,大包的粮草,金银铜钱却是未曾见到一毫。”
赵武睁大双眼,惊呼:“此乃军资,现在何处?”
“小将军莫急,随老朽前去山里,边走边说。”康老说着便引赵武、郎锷进山,沿着山间小径,上到山腰。七拐八拐的绕过几处岩石,回头已不见来时山路。“村里人见是兵器,便心生怯意,赶回来找老朽拿主意。老朽哪里敢动?便叫人捡拾东一个西一个的什物,堆放好,待官军前来取回。等有两个多月不见一个官军寻来,却引来贼寇觊觎,老朽害怕给村里人招致祸端,便着人趁着夜色,将物什藏了起来。这一藏便是近一年。本来老朽与村里人计议,欲将其献给韩城乡兵,可谁知这官军来到此地,竟心生歹意,绑了村里老少。恰巧小将军打此路过,搭救了老朽全村老少。这些官军之物,便权算这康岭村阖村老少,答谢小将军救命之恩的第一桩礼物。”正说着,来到一石壁下,却没了道路。康老探手,伸进石壁缝隙,推开石壁上的一块石板,一个阴森森的洞口现在眼前。“这山洞里便是。”康老先进了山洞,擦亮火折,把洞穴里的油灯点燃。借着光亮,赵武、郎锷满眼所见,皆是簇新兵器,用油布包好,堆在山洞里。这山洞里毫无水汽,甚是干爽。
郎锷诧异的看着,“这山洞里为何毫无凉意?”
康老道:“郎将军摸摸这石壁看看有何不同?”
郎锷伸手摸了摸,吃惊的叫道:“怎么是暖的?”
康老笑道:“这便是这山洞的好处。二位瞧这山洞,便如斗具侧卧,浑然一体,除这洞口外,别无缝隙。阳面的石壁很薄,日头在外面晒得石壁暖暖的,山背面却厚实的很,寒气进不来,阳气大盛。山顶亦无水源,这四下里的石壁却是滴水不透实在是天赐粮囤。瞧瞧那粮草,干透如初晒一般。”
“这第二桩,便是小将军来康岭村所见皆是老少,未见一个丁壮,却是为何?不是无丁壮,却皆在这山里躲避。倒不是村里人不愿为朝廷尽力,只是天下不太平,来的俱说是官军,却干的是贼寇的勾当,不得不防啊!”说罢,引赵武二人出了山洞,向侧外一转,来到又一处洞穴。这个洞穴却比第一个山洞小了许多,里面隐约传来叮咚的水滴之声。
康老带二人进了洞穴,点燃油灯,只见此洞犹如一过厅,两侧皆有小洞穴,隐约透出喘息声。康老大声嚷道:“康岭村的汉子们,出来吧!快来拜见救命恩人。”
只见两侧小洞穴里,二十余丁壮汉子鱼贯而出,将这门厅挤的满满当当。只听康老道:“此乃河东虎威军赵将军,方才从韩城乡兵的手里救了各家老幼,还不拜谢?”
众丁壮齐刷刷的跪在地上,朗声谢道:“谢赵将军搭救之恩,我等没齿难忘。”
康老说:“怎么?这没齿难忘便算完了?尔等不是欲投官军吗?这虎威军便是尔等的归宿。还不快些央求赵将军收留尔等,更待何时?”
众丁壮又异口同声的大声叫道:“请赵将军收留,允我等投效虎威军!”
赵武大惊,连忙上前欲扶起众丁壮,“使不得,使不得!诸位壮士,快快请起。”又回身对康老道:“诸位皆有家小,若皆去了虎威军,这阖村老少,却由谁照应?”
康老正色道:“小将军莫不是瞧不上康岭村的老少爷们?”
赵武忙辩解道:“非是如此!康老莫要误解,若不将这阖村老幼安置妥当,在下怎能忍心将这丁壮俱带了去?”
“小将军莫要担心,此去乡宁不远,便有大事,皆去乡宁避难,亦是不迟。”康老毫无担忧的说道。
“不可!若要在下带走这丁壮,便请诸位带家小皆去乡宁,方为上策。”赵武顿了顿,又道:“诸位想想看,若是此间有难,岂能不来救援?但军令如山,不可擅自妄动,将陷诸位于两难。在下既不是成了不近情理之辈?这陷诸位于两难,陷在下于不仁不义之事,如何做得?还是劳烦康老收回成命。”
“这……,”望着村里的丁壮,康老一时没了主意。
这二十余丁壮,皆是康岭村的村民,各户的壮劳力,家里的顶梁柱。若俱离去,却是不妥。可这兵祸连连,窝在村里,不知会被谁拉去当兵,倒不如去虎威军,与村里仅隔一条大河,亦可照应些。但这赵将军说的也对,从了军,便要守那军规,不能由着性子,想来河西,便来河西。若将家小徙往乡宁,却怕老人故土难离。着实令人难以割舍。
“小将军,康老,在下倒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郎锷见赵武与这康老僵持不下,便开口说道。
“但讲无妨!”赵武望着郎锷,康老亦是颔首倾听。
“这康岭村九户人家,想来诸位汉子间亦有父子、兄弟,不如一户留下一丁,照看生计,余下者投军。家小便如小将军所言,皆徙往乡宁,便在河岸近处安家,遇有农事,结伴来此侍弄,日落便回河东。若白日里有事,便躲进这石洞,倒也可暂避一时。”郎锷将赵武、康老二人的思虑揉在一起,提出个折中的计策。
赵武、康老皆摇头,认为不妥。郎锷见状,咬咬牙,狠下心来,又道:“那便着在下带本部士卒在此扎营,以为西出前哨,与河对岸遥相呼应,扼住大河,亦可照应这康岭村,可使得?”说罢,双目紧盯赵武,等待赵武的决断。
康老点头道:“郎将军言之有理!老朽倒不是为了康岭村老少,欲置虎威军于险地,乡宁弹丸之地,焉能固守?在河西扎下一营,与河东互为倚角,岂不更好?”
赵武看着郎锷,想这河西若是有个桥头堡也可,将来向西挺进,大为方便。亦可招揽河西贤能去乡宁效力,招募河西丁壮,充实虎威军。只是这韩城的乐觬乃至同州府的唐重,是否心甘情愿,莫要起了摩擦,误了齐心对抗金兵的大事,反而不美。
赵武摇摇头,无奈的说道:“就依二位之意,许这丁壮投军,家小愿留下的,便留一丁在家;家小愿去乡宁的,便搬了去,丁壮皆可投军。”见康老点头允诺,又对郎锷道:“对岸的河防若是不动,能否在此地募兵,编训一哨或两哨人马,扎下营寨?”
“郎锷谨遵将令!”郎锷朗声答道。
“在此间,不比乡宁山里。金兵不来更好,便是来了,固守待援亦是上策。只怕金兵不来,却与韩城的乡兵起了纷争,坏了虎威军的大事。”赵武担心韩城的乐觬不愿虎威军占韩城地界,前来问罪,一旦双方交恶,便成金人乐见之势,对虎威军不利。
“小将军但请放心,郎锷知此事体重大,断不能意气用事,坏了虎威军大计。”郎锷正色答道。
“好!今日回去便将龙尾碛防务交给鲍慎之。许你带本哨与花龄一都,在河西临河扎营,与河东互为援应。再拨与一都砲手军,一队骑兵,百余匹战马,可在此地招募士卒,编成一营,以厚实力。”赵武暗道,一不做二不休,既在河西扎营,便大张旗鼓的干,干脆,将郎锷一哨皆调过来,编成混成营,建立桥头堡,进可攻退可守,眼下可吸纳河西的粮草等军寨紧缺物资,招揽能工巧匠,募集士卒,打开河西兵源。日后为打开河西通道,进而西去西夏,预留跳板。
“郎锷遵命!”
“这十里八村的村民,还望康老为之说项,募些丁壮,以为根基。”赵武眼望康老,知其不是等闲之辈,便试探着说。
“老朽义不容辞,甘为虎威军效劳。”康老爽快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