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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龄点头称是,对方穆顿生好感,便惺惺相惜,后悔未早些将掏心窝的话讲出来,这几天净互相戒备来着。便大碗酒喝将起来,二人喝的是摇摇晃晃,直喝得舌头发硬,几句话翻来覆去的讲起没完,花龄又灌方穆三大碗,见其钻进桌子底下,不再言语,起了鼾声,方才罢手。
花龄起身出门,转到后墙根,将手探进嘴里,呕出腹中酒食,回房喝了热汤,便躺在铺上,假寐起来。
马元晨离开永宁门,穿过东西主街,直奔迎庆门沈都头的营寨。花龄告知沈都头席间言语过激,马元晨恐其先招祸端,便先去迎庆门。
进得营寨,马元晨自报家门,说是花龄都中小卒,持花都头信札与信物来见沈都头。沈丕忙将来人让进房内,关上房门,细听究竟。马元晨拿出解腕尖刀,沈都头便知是花龄之物,又见血书,顿感事体严重,懊悔不该席间口无遮拦,喊打喊杀的。一时便没了主意,忙问:“花都头作何打算?”马元晨便口称花龄之意,说:“花都头之意,让沈都头召回在外的士卒,人不卸甲,将城门上的箭矢弓弩,下到营寨之中,整饬寨栅,加固院墙,以防万一。若有人来袭,便举火为号,花都头自当引兵来救。若彭铎使人来召都头前去大营议事,便推说酒醉,今日去不了。今夜三更,齐聚彭铎大营,杀了彭铎,夺了城池。明日迎虎威军进城。”
马元晨将与花龄的谋划和盘端出,见沈都头了记于胸,点头称是,便起身离去,转往拱極门去了。
行至半路,见一个乞丐抬头瞧瞧自己,便走过去,扔下几文铜钱,听乞丐低声说道:“彭铎营中分出几个士卒,前往各营寨,估摸是送信去了。马元晨点点头,自顾自的去了。
把守拱極门的都头叫俞鼐,本是副都头,因其手下人多,当仁不让的做起都头来。为此,还与彭铎争辩几句,闹得不欢而散。二人便心存芥蒂,互不往来。
马元晨将来意说与俞鼐,俞鼐气的哇哇大叫,便要提兵前去大营拿了彭铎。马元晨连忙拦住,将谋划细说给俞鼐,让其依计行事。便问俞鼐:“可有大营的信使来过?”俞鼐说:“来召各都头傍晚去大营议事,顺便小酌。”“都头切不可去!当心鸿门宴。”俞鼐强捺心中愤恨,允诺不生是非,着士卒整饬营寨多备器具,严加防范。
马元晨走了几家营寨,把信送到,再三嘱咐莫要去赴彭铎之宴,心中稍安。便信步来到彭铎的大营近前,远远望见大营内外戒备森严,几队士卒往来巡视,不许闲杂人等靠近。
彭铎的大营并未设在县衙内,而是占了城内居中位置的一座院落,紧挨着城隍庙。大门朝南开,北面有后门,正对着太平兴国寺,东西各有角门,院垒倒是坚固,便于百十余人的防卫。距四城门差不多的远近,可随时接应四门的求援。换句话说,亦是一旦有变,四门可同时来救。马元晨揣测彭铎的用意,分明是在防备郎锷的三都人马。
这安邑城里的人马岂止*百人?郎锷的三都便有三百五六十人,沈丕有两都二百余人,俞鼐有一百余人,驻扎在县衙里的任强一都有一百余人,花龄有一百余人,加上彭铎的大营,看所占院落,少说可纳二百余人,千余的人马,挤在这六里十三步的城池里,若是厮杀起来,还不把这小城踏为瓦砾?还不知有多少兵马散在盐池四周,听花龄说安邑附近的池神庙里驻扎有一指挥人马,距安邑城最近,不过十里的路程。城中一旦有变,需防备其前来救援。
一旦四门被封堵,彭铎又如何使人出城报信呢?马元晨一怔,大惊失色,若不是独自在此细想,险些酿成大祸。放火为号,自有援兵来救。慌慌张张的,把这浅显的法子给忘了,自己能用,敌人亦可用之。
要备一支伏兵,截住池神庙的援军,抑或借机拿下之。若是小将军能赶到就好了。想到这,马元晨加快脚步,回到永宁门营寨,写下安邑城里的详情,盼小将军能派骑兵阻击或拿下池神庙的援军。吩咐一同来的斥候,赶快出城,去鸣条岗,将书信呈送给小将军。
彭铎坐在太师椅上,微闭双目听右十将袁戎细细禀报聚仙楼之宴的详情。对赴宴之人并不觉惊奇,都是花龄的故旧袍泽,自己的属下,没有一个是郎锷的人。听沈丕拥有二百人马,不禁扑哧一笑,“这厮,还想拥兵自重。”袁戎抬眼看彭铎并未恼怒,便将席间沈丕的话语和盘说出。“嘭”的一声,吓的袁戎一个激灵。彭铎一掌下去,将案几拍的乱颤。“大胆!贼沈丕,竟敢口出狂言,想杀老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至于其他人对金人不满,彭铎倒不以为然,对谁不满都可以,就是不能对老子不满!
彭铎睁眼看着将虞侯问:“众人出聚仙楼时,可有醉意?”将虞侯答道:“除俞鼐脚步有些散乱外,倒不见大醉之人。”
“岂有此理!竟然算计到老子头上?”彭铎怒火中烧,大叫:“老子降金,还不是为尔等计较?若不降,尔等皆战死,还能有今天吗?”越说越气,竟将案几掀翻。“来人!去各营寨,唤众都头傍晚来大营议事,本指挥请众人饮酒。”将虞侯问道:“各都头皆唤?”彭铎坐下,静了静说:“郎锷的人就不要传了。今日本指挥要清理门户,不许外人知晓。郎锷若来,看笑话倒不打紧,别借机钻了空子,将老子的人马夺了去。”“遵命!”将虞侯自去安排士卒去各都传令。
待到旁晚时分,赴聚仙楼之宴的都头竟一个也没到。细问原委,各都将虞侯皆推说都头饷午醉酒,至今未醒,待起身后立即禀报。只有花龄营寨的将虞侯见是指挥使大营传令的士卒,没二话,便引传令士卒进都头房中禀报,确见二都头一个躺在铺上,一个躺在桌子底下酣睡。拱極门的俞鼐倒是应下了,却不知为何未来。彭铎气急败坏,便要点兵前去问罪。袁戎等心腹忙拦住彭铎,劝其不可轻举妄动,当心中了埋伏。
彭铎坐下,掐着指头盘算了一番,聚仙楼之宴虽说是因花龄而起,但花龄与方穆皆醉,应是实情。花龄贪酒,方穆乃本指挥心腹之人,应不欺我。俞鼐与自己有过隔阂,但莽撞匹夫一个,无甚心机,没有实力,也不会兴风作浪。任强虽说不是心腹,但从不抗命,是视军令如山之人。若有兵变,唯有沈丕,最有可能是始作俑者。
“拿沈丕开刀!”彭铎狠狠的说。
南薰门营寨里,王勇孟一五一十的将马元晨的来意说给郎锷听,便是其老父老母亦在虎威军中之事也一字不漏地道出。郎锷沉吟良久,却是拿不定主意。便将所属正副都头请来,共商决断生死的大计。郎锷治军,确有独到之处,所选手下都头、军头、十将、将虞侯皆出身底层百姓,为人正直,俱有武艺在身。平日里,郎锷亲自操练士卒,教习战阵。众都头细听山里虎威军的种种战绩,皆啧啧称奇,纷纷说要投山里的虎威军,也好洗刷这降金的骂名。且还有王勇孟的老父老母在虎威军中,差不了。郎锷见众人心思皆愿投虎威军,便拿定主意,低声喝道:“拿了彭铎,去投虎威军。只是要纳个投名状,好叫虎威军莫看轻了我等。”当下着王勇孟去寻马元晨,要亲见这虎威军的小总管,商议如何拿了彭铎,以为进山之礼。
前去候信的斥候引马元晨来到南薰门营寨,进了郎锷的厅房。王勇孟将众人一一引见,马元晨自是一一抱拳施礼,与众人见过。便将城里的局势说与众人,讲清利害所在,让郎锷决断。郎锷斟酌一番,对马元晨说:“城中彭铎已成瓮中之鳖,众都头便可将其拿下,在下愿率本部伏击池神庙援军。驻扎在池神庙的指挥使名唤柳胜,原本是鲁钤辖帐下骑军十指挥使之一,屡建战功,被鲁钤辖视为左膀右臂。战败被俘,无奈降金,却被金兵夺了马匹,改为步军,心中大为不满。韦靖亦是视其为异己,着其驻扎在池神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与池神为伍,甚为闷气。安邑有事,能否来援还在两可之间。若来,便与之对阵;若不来,在下愿说之。”
马元晨深以为是,便与郎锷约好设伏时辰,着这斥候留在南薰门营寨,见到虎威军大队时好互为引见,以免误会。
一切安排妥当,马元晨回到永宁门,与花龄说过此事。便请花龄叫士卒人不卸甲,刀不离身,稍作歇息,只等时辰一到,便前去夺彭铎大营。二人正在闲谈,忽见斥候来报,说彭铎带兵离开大营,望迎庆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