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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威军各路人马回到断山岭军寨时,天已大亮。耶律田横抱来一套马具,嚷着叫赵武、杨吾等人看,他一个个的拿在手里,不住地说道:“这是上等的契丹马具,当今天下第一的马具。看这络头,攀胸,蹀躞带,鞧带皆是皮制,这障泥,缰绳,铁质的衔、镳、马镫,这马镫,镫鼻与镫体分开做成,连接后可活动,左右旋转自如。这马鞍,木质鞍胎乃是柏木,选料精良,做工考究。前桥直立,后桥向后倾斜,前后木鞍和两侧木鞍座板用楔卯拼接,鞍座呈凹弧形,骑乘舒适,便于上下。”
赵武也是喜欢的了不得,嗤嗤赞道:“是好东西,可惜只有这么多,用过了便没有了。若是觅得造这马鞍的工匠就好了。”
“工匠有啊!西京一带便有许多工匠,何不请来,与军寨制作?”耶律田横忙说:“将军若是不疑田横,在下便去走一遭,引了工匠回来。”
“本营校何时疑你?便着你走一遭,却不可骑乘白蹄乌,以免他人起疑。可否?”赵武担心的说。
“就依小将军!”耶律田横不甘的说,说实话,他舍不得离开白蹄乌。
“可多带几个帮手。”赵武关切的嘱咐。
“只带本族一人作伴当即可,人多无益。”耶律田横谨慎权衡后,答道。
“好!何时动身?”赵武询问。
“休息一日,明日便可启程。”耶律田横掐算着,说:“此去西京,千余里路程,六七日即到,半月之内,便可回返。田横家人劳烦老总管照应些。”
杨吾答应着:“耶律哨校放心,家中有事,着耶律毅来过话即可,杨吾定会照办。”
耶律田横辞别了赵武等人,回私宅去了。
赵武嚷着倦了,便要进公厅里间歇息。杨吾拦着赵武,笑道:“此间已被训练营占用,小将军请随老军前去新宅歇息。”
“哦!新宅建好了?”赵武随着杨吾出了公厅,李肃、王毅嬉笑着跟在后面,前去新宅。出老寨后门,越过一条沟涧小道,走上半山腰,只见一处齐整的城堡式封闭型宅院,背倚月牙岭,俯视整个老寨。宅院只有一个大门,开在南墙正中的位置,正对着老寨。
墙高一丈五,上有垛口,东北角和西北角各有角楼一座,控制了宅院东西两翼的山坡。
胡老木匠搓着手拉开大门,将众人让进院内。一丈宽的巷道将院子分成了东西两厢,东厢则是月牙门,院内南北各三间正房,东墙下是一溜厢房,两间一组,计五组,各自独立。“北侧的是小将军的睡房,客厅和书房;东厢房是孙吉、周磊等亲兵的睡房,南侧是私人客房。”杨吾介绍说。
西厢有一对开木门,院内是‘口’字型建筑,将中间围出个天井。天井北侧是三大间穿堂式的正房,最外边的一间里,孙吉、周磊正忙着誊写什么,中间一间摆放着案几,太师椅,想来是会客的厅房,里面一间则是赵武的视事厅。赵武见房内摆设和窗户门,这不是襄陵县衙里的物件么?不禁哑然失笑,“老总管可是把襄陵县衙搬了来?”
杨吾嘿嘿笑道:“除了砖瓦,全在这了。”
西侧为一大间通长大厅,断山岭的沙盘摆放在长木几上,若干交椅排在两侧,墙上满是舆图。南侧四间独立的房屋,房门向北,应该是几个将领的临时视事厅。东侧院门南有一耳房,内开一门,通向里间,里间东西两排床铺,是卫兵的营房。院门北侧亦是一间大屋,分成两间,一大一小,却是宴厅和厨房。
整个庭院皆是木方圆柱楔卯拼接建造,严丝合缝,地板平整。造型别致的窗棂点缀着朴实的木墙。虽然没有雕花镂刻的装饰物件,却显得超凡脱俗,别具一格。
杨吾瞧着赵武,说:“对这小将军府可否中意?”赵武愣了愣,没有回答。看着回廊上的的楔卯,赞道:“好手艺!”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转身向胡老木匠问道:“胡老将仕可造得撞门车?”
“老朽未曾见过,不过既是木件结构,道理相通,若有样图,便可造得。”胡老木匠说道。
“样图却是没有,在下绘一式样,胡老将仕琢磨琢磨。”赵武当下让周磊取来纸笔,将想象中的‘冲撞车’画了出来,递给胡老木匠。
胡老木匠仔细端详着赵武画的‘冲撞车’式样。赵武详尽的析解着:“一根巨木,是为其首,不可轻了,轻则无力;不可重了,重则不疾。四轮置于车内,置于外易毁。轮间无轴,有轴则内无回旋余地。左右及顶有护栅,密则增重,疏则易损。前置格栅,以为盾牌,实则无视,疏则卒危。”
“若能拆卸组合,便是上品。”赵武不满足的探询道。
胡老木匠掂量着,谨慎的答道:“若要拆卸组合,接口可用铁件,插栓咬合即可。”
“木匠可够用?”
“够用!军寨已有六十余木匠。”胡老木匠眼睛不曾离开赵武画的‘冲撞车’式样,低头答道,径自出了院门。
赵武睡意全消,拉住杨吾,叫住李肃、王毅,围在沙盘边落座,一起议论当下的危局。
“算算已是闰十一月二十了。”赵武盘算着,离东京汴梁城破还有几天。“圣上已无力左右局势,汴梁城危在旦夕.堂堂大宋百万军兵,却奈何不了区区金兵?”想想便叫人气恼,“圣上已降旨,曰:
敕官吏、军民等:‘顷者有渝盟约,致大金兴师。朕初嗣位,许割三镇,以酬前恩,偶缘奸臣贻误,三府不割,又间谍大金功臣,再致兴师,使河北、河东之民父子兄弟暴骨原野。
夙夜以思,罪在朕躬,念欲息生灵锋镝之祸,使斯民复见太平,莫若割地以求和,讲两国之好,是用黄河见今流行以北河北、河东两路郡邑人民属之大金。朕为民父母,岂忍为此?盖不得已,民虽居大金,苟乐其生,犹吾民也,其勿怀顾恋之意,应黄河见今流行以北州府,并仰开门归于大金。其州府官员兵人即依军前来书,许令放回南地。速依今敕,勿复自疑,故兹示谕,想宜知悉。冬寒,汝等各比好否?遗意指不多及。’
敕付河东路河北路诸州军”
赵武拿着从垣曲带回的诏书副样,读给几人听。众人沉默良久,神情黯淡,怅然若失,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说什么是好。
“还有聂昌说谕河东士民的几则告示,李肃来读之,让老总管听听。”
“守土之臣自合遵奉朝命,令守则守,令弃则弃。
今既有敕书令割与大金,何必区区坚守,即今若坚守则必招大兵攻打残破,应河南官员、军人、百姓、商旅既不得南还,而土人又不免屠戮之祸,何可遂复旧业耶?况于京城危迫如此,方藉交割以退师,傥若稽缓,岂不误国大事!今交割两路,河北则差耿门下,河东则亲赍诏书,朝廷危迫之意可知矣。昨者备坐圣旨,约知通以次出城面议,既不略至城外,审验是非,谕问端的,辄下矢石,引兵出战,殆非体认朝廷危迫之意。昨晚又遣三辈赍敕书往,又复无报,不知公等意欲何为?今交割大帅亦不以城中拒守为怪,但欲疾速交割,以了国家大事,开门之日,秋毫一无所犯,放官兵商旅南归,皇天后土,实鉴临之,幸早为之所,无复疑虑。若稍迟迟,大兵一至,悔无及矣。
昌旧名山,六月间赐今名,恐公等未知,故以奉闻。古者交兵,使在其间,盖欲通彼此之情也。昨晚亲诣城下,遣使臣赍札子奉闻,辄下矢石。再遣三介赍敕书去,亦未见还,岂非为所伤乎?虽他邦遣人尚不可如此,况本朝皇帝遣一枢密亲行,而所差去皆朝廷之人,不知辄固拒,何也?请深思之,无贻祸。”
“聂昌误河东!”杨吾忿恨不已。
赵武摇摇头说:“聂昌走到绛州,下令割地,绛州民众拒绝诏书,已把聂昌杀死。”
“可惜呀!非是聂昌误河东,此乃圣意不可违啊!”这聂昌兵乃部侍郎、同知枢密院事,年初李纲为尚书右丞、东京留守时,聂昌曾为随军转运使,领兵守城。其间,曾留下血诗一首:“星流一箭五心推,电掣双眸两臂开。车马践时头似粉,鸟鸢啄处骨如灰。父兄有感空垂涕,子弟无知不举哀。回首临川归未得,冥中空筑望乡合。”拳拳报国之心跃然纸上。
“若圣上采纳亲征行营使李纲之言,年初便将金兵灭之。”赵武恨恨的说:“‘以重兵临敌营,坚壁不战,等敌军粮尽力疲北撤时,中途邀击,是必胜之计。’李行营使妙计可安天下啊!种少保也进言:‘三镇不可弃,城下不可战,迁延半月,等敌军粮尽北还,在过河时追击,可以得胜。’”当时,河北、河东路制置使种师道,得到勤王诏,立即率领泾原、秦凤兵进京勤王。有此二将在,何愁金兵不灭?
算算年初种师道和各地到来的勤王兵,实际有二十余万,金兵不过六万。完颜宗望见宋军日众,便将军营北撤,不敢轻动。
武安军承宣使姚平仲不听二将之言,夜间去劫金营,反倒大败。可这赵桓小儿,怎又派使臣去金营解释劫营非朝廷意,还送上三镇地图求和,并即日罢免李纲和种师道,来向金军谢罪?真乃扶不起之阿斗也!
“嗐!莫要替圣上担心,多虑无益!还是想想虎威军的处境吧!”见杨吾等人并不吭声,赵武也无心去想朝廷的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