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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号?”老总管沉思着,“给利钱?”前所未有,闻所未闻。杨吾思绪万千,怎么也跟不上赵武的思路,罢了!不要再想了。既然上了‘贼船’,便跟着走就是了。心思一定,开口说道:“事是好事,但在下还有些摸不着头脑,怕坏了将军的好事。不如着钱牧领留守营副主管,也好有个照应。”
“钱牧?”赵武心想这倒是一个合适的人选,人机灵,读过书,精于算学,喜货殖之术,加以磨砺,日后做隆盛久货栈大掌柜,定能成为范蠡第二。“钱牧辅佐总管可以,但年纪轻轻,还要积累经验啊,可权领一监办些实事,增攒阅历,莫要浮在上面,只怕日后只会动口不愿动手,光说不练的假把式了。”赵武不放心的说。
“那就权领钱粮监,将银号置于监下,兼领之。”杨吾坚持让钱牧多担些事,要将副主管的事坐实。赵武也不便再多说。
“军法之事,暂按本朝律例执行,待觅得精通律学之士,按本军实际,再做调正。”赵武感到了人才匮乏的艰难,鄙人总不能凡事都面面俱到吧?古往今来,没有人,特别是人才,便什么事也办不成。自己这两把刷子,唬弄唬弄古人罢了,叫起真来,就显得没什么底气了。想到这,他便站起身来,来到孙吉身后,拍拍他的肩膀,说:“再起草一则‘招贤榜’,招揽各色能工巧匠,可用之才,凡有一技之长者盖全录之。与‘募兵告示’一并张贴。”
……
招贤榜和募兵告示张贴后的三日里,牛王庙客栈人来人往,便若集市一般。划出去的一半做了货栈,字号并没有叫隆盛久,而叫牛王庙南北货栈,其原因无非是怕隆盛久货栈与断山岭军寨扯上关系,传出去,不利于货栈的经营和谍者们的潜伏。
三天里,招募了士卒近二百号。多是河东一路溃败,就近逃进山里的散兵游勇,有的在县城里胡吃海喝,押妓纵欲,经过一两个月的游荡,身上的银钱所剩无几,有的已分文不名,打起鸡鸣狗盗的主意。听说牛王庙有官家军队招募士卒,饷银丰厚,便一传十,十传百,赶来投军。这些人出身行伍,或懂骑战,或懂步战,或懂弓战。知招募事的士卒也喜爱这经过战阵的士卒,便录了进来,每晚将当天招募的士卒送进军寨。
魏铁生、王毅、陈梁按数目从伍长里选拔出一二十个卒长拣选编伍,从原有士卒中选派伍长,混编整训,忙的不亦乐乎。杨吾、钱牧也将送上山寨的工匠分门别类填补各监各工寨,也是马不停蹄。
唯独李肃,自马元晨和于山根下山去了各村镇寻觅良种猎犬后,独自一人领虎卫队五十少年兵,负责把守寨门。无人管,无人问。赵武将军也不知在干什么,领孙吉、周磊和几个少年整天关在公厅也不出来。送上山寨的士卒也没分给虎卫队一兵一卒,五十士卒,够干什么的?难道真要等马元晨招来一群猎狗来充数吗?想想这气就不打一处来。
李肃坐在寨墙的垛口上,可怜的看着络绎不绝进军寨的新募士卒,直咽吐沫。不行!晚餐后一定要找赵将军说道说道,说什么也要募些个士卒,补进队里。不,要募集二百人,凑够一都,凭什么王毅、陈梁都是都副尉了,我却是队尉?即便是队尉,一队也应该是七十人,可将军却说这虎卫队就是五十人,把马元晨的的部卒拨给医药监二十人,有十个可是读过书的咧。却一个也没拨给虎卫队,怕本队尉带不了许多人马?哼!若不是被强拉来充军,本队尉早就拜堂成亲了,明年怕是当爹的人了。想起这件事,李肃便郁郁寡欢,也不知道说下的新娘子现在怎么样了?
第二天早餐过后,赵武和着杨吾、魏铁生在李肃等几个卫兵的簇拥下,来到了牛王庙客栈。倒不是耐不住李肃的软磨硬泡,一则几天里已将《旗语操典》整理完毕,交由周磊誊抄,《斥候的手语集汇》也让孙吉和几个少年对演的熟练;二则看看几天里招募的士卒大多是本朝溃败士卒,操练较快,将来上战场杀敌倒是可以,但是这行伍陋习却很难革除,人数一多,这队伍可就不好带了。还有这招贤一事可不尽人意,是不是条条框框太多了,知招募事的士卒没把握好?
进了客栈,就见一个细瘦男子,书生模样,躬身塌背地站在院子里跟知招贤事的士卒说着什么,后面跟着一个妇人和一二十个十来岁的孩子。妇人眼巴巴的望着掌招贤事的士卒,竖耳辨听,双手不安地摩挲着身边两个孩子的头发。
见赵武进门便打量着书生,有士卒过来低声禀过书生来意,赵武看着这群孩子,开口向书生问道:“先生可是秀才?”
“小生林涛,字雨笠,平阳人氏,政和六年参加院试便进学,愧称秀才。”
哟呵,十年前便是秀才了,难道没中举吗?赵武嘀咕着,又问:“可曾赴乡试?”
“惭愧的很,赴过两次,没能得中。”林涛愧色满面,揣声答道。
“为何只赴两次?何不再苦读几载,以谋得官身?
林涛看看妇人和两个小儿,苦笑着说:“无奈家中贫寒,便开馆授课,和妻小赖以糊口。”
“这些孩童便是秀才公的学生了。”赵武笑道,开馆授课,赖以生存,也算是学以致用了。
“也不尽然,今冬十月丙辰,平阳府失陷。所幸学馆地处偏僻,未遭涂炭,但这十几个孩童的父母或被屠戮,或杳无音信,在城中衣食无着,又怕金兵再来,想这昌宁尚有一亲戚,且老县城未曾失陷,小生心存侥幸,便与贱内领这些孩童来投。进这山里,一路上又收拣几个孤儿。怎奈这亲戚早已南渡,我等出来时日已久,仅有的干粮,盘缠俱已耗尽,在昌宁镇也无依无靠,便往回行。行得到此处,听说官军在此招贤,小生想凭这笔墨功夫斗胆一试,若侥幸如愿,亦可使孩童们暂且充饥。如若不成,还恳请军爷们可怜可怜这孩童,给碗饭吃,待时局得缓,小生便领这孩童还乡。怎奈这军爷做不得主,这便是小生的不是了,还请将军恕罪。”林涛说罢便深鞠一躬。
“秀才公好仁好学,何罪之有?”赵武赶忙扶起林涛,接着说:“若先生不嫌弃这荒山野岭,便带孩童上山进军寨,继续传道受业解惑也。军中本拟办军学,以教授士卒子弟,还劳烦先生一并教之。”
“子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虽州里,行乎哉?’小生谈何嫌弃?将军有好生之德,此等大恩大德,小生无以为报,教授子弟,责无旁贷,劳烦二字却不敢当。”当下领妻儿孩童谢过赵武,由士卒引到一旁将孩童逐个记录,等着去山寨了。
这边说完,门口一个少年怀抱气球,挤进院子,嬉笑着说会蹴气球,也要应招。赵武听士卒禀报,此人姓吕,名云,自称吕浪子,大名府人氏,踢一脚好气球,投在东京汴梁齐云社蹴鞠。金兵围城前和几个同伴跑了出来,本想经洛阳绕道河东回大名府,在平阳府境被金兵冲散,逃进山里。见了招贤榜,便来应招。说有技艺在身,是可用之才,与招贤榜上之规相符,恳请士卒收留。士卒不允,便软磨硬泡,来牛王庙有三天了,而且昨天便没了盘缠,呆在这里向士卒乞食。
这吕浪子,倒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体格结实。一只十二片香皮密砌缝成,碎凑十分圆的气球用小臂担在腰间。
赵武示意吕浪子一人白打,吕浪子登时来了精神。见他抛起气球,左肩如手一般接住,颠了起来,突地又将气球颠高,用后颈接住,气球顺后背滚下;但见他猛一转身,控膝蹲腰将球颠在膝头,又一颠高,用胸停住,落在脚面,便用双脚来回颠着。边上众人看得是如醉如痴,也有人好此道,便觉得脚痒难耐。
吕浪子将球颠高,用头颠着,颠着颠着,头一偏,一摆,来个狮子摇头,竟头槌将气球传给了赵武。赵武见气球飞来,不慌不忙,用脚接住,单脚颠了起来,觑见西墙根下一箩筐斜倚在那儿,左脚一垫,飞起右脚,只见气球稳稳地钻进箩筐。
吕浪子等会家子齐声喝彩,外行人见了也是觉得好看,跟着叫好。
赵武一脸平静,问吕浪子:“只这一只气球?坏了便没的耍了。你可会做得这气球?”
“小可不才,只会蹴气球,却做不得这气球。但却知道东京有人造得好。”吕浪子回答。
赵武手指林秀才身边的孩童对吕浪子说:“本都尉不喜白打,只喜前朝大唐时的双门多人场户。你且留下教习这些孩童对垒,也好强身健体。日后觅得造气球工匠,多造几只,军中士卒亦可蹴之。”说罢,便让知招贤事的士卒留下吕浪子,拨在军学下,听林秀才的差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