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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山谷,天是灰蒙蒙的,太阳懒散地躲在山的后面,迟迟不肯跃上山头,仿佛不愿看到大地上发生的人间悲剧;不愿照在支离破碎的、面目狰狞或是表情痛苦的尸体上;更不愿这丑陋的罪行暴露在阳光下面。
赵武坐在地上,不停的回想他的前世今生,他要理一理两个赵武的不同的记忆,把它揉在一起,化为一股强大的力量,来适应这兵荒马乱的危局,思衬着今后的打算。
千年之后的赵武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军事迷。在同学眼中,凡是关于军事问题,就没有他不知道的。特别是二战的著名将领,经典战役,那是如数家珍;国内方面,从武王伐纣到甲午战争,从武昌起义到解放战争,历次重大战役,多加点评,常常假如他是指挥官,他会如何如何,大有生不逢时的感觉。自认为对军队的编制体系,训练模式、方法,战士的擒拿格斗技巧,颇有研究。本来高中毕业想考军事指挥院校,无奈眼睛近视,没能过体检这一关,只好进了理工大学,啃起公式去了。进了大学,又对特种兵产生了兴趣,并对潜伏、渗透、野外生存训练,亲身进行了实践。最后一次单兵野外生存训练,走在深山里,爬上了峭壁……,然后,就来到了这里。听说有人穿越把武器都带来了,还有的带来战略基地,我要是把野外生存训练的行头带来就好了,那一套装备可值不少钱呢。唉……,也不知道家里会急成什么样子。
现在的赵武,一十九岁,云州人,三年前家乡毁于战火,南逃途中与父母兄妹离散,便投了军,参加了联金灭辽的战争。凭着军功,升到了义副尉。他身材高大,孔武有力,使得一手好枪,偏偏生了一张白净的书生脸,将军宗盛甚是喜欢,把他留在的身边做了旗牌官。
如果是原来的赵武,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追*军宗盛,但是现在,两个赵武的记忆,揉在了一起,不得不考虑自己和这些士卒们的命运。他可以去爱这个国,但绝不会去忠君,特别是这个昏君。他在考虑未来,考虑自己的未来,考虑这个国家的未来。来到这个世界不容易,来到这个时代更不容易。他要珍惜这次机会,一定要珍惜!不能再冒险了,不能像上次那样,去爬峭壁了!他要抓住这次机会,要抓住这些士卒,要把他们变成自己的本钱,在这个时代有所作为。不能辜负了苍天赐给的良机。他拿定主意,决定要大干一番……
陈梁的小队带着收拢的残兵回来了。残兵们一个个无精打采,忐忑不安,低着头,心里只怕面前的小将军会定他们的畏敌怯战之罪,搞不好将兵败的责任推在他们身上,那可是要杀头的。赵武面无表情,挨个的看着。这些人,几乎都是步卒,没有骑兵,也没有校尉职的将官,身体还都蛮结实,不像贪生怕死之辈。“你们为什么没有跟着宗盛将军一起走?”残兵们听见这么问,觉得面前的小将军好像没有问罪的意思,把心都落在了肚子里,一个胆大的士卒回答:“禀小将军,小的们都是长矛手,金兵冲上来后,长矛都扎进了马的身体,想拔也拔不出来,后面的战马就跟上来了,长矛队的士卒大部分都被马踏蹄踩,活下来的也就这百十来个,小的们不是惧死,手中没有兵器,只好四下散了。宗盛将军带走的都是骑兵,走的又急,小的们又没有马骑,所以……”。“我们是弓箭手,金兵进到一箭地内,箭矢就都射了出去,阵破时拔出腰刀再战,敌不过骑兵。只有两翼的士卒,侥幸得脱,除了跑远的,就都在这了。”说话的是一个矮个的汉子,背着弓,左腰里挂着刀鞘,没有刀,右腰里挂着箭壶,没了箭矢。“刀呢?”赵武问,“最后一次砍在一个金兵的肩上,没拔出来。”矮个汉子笑着回答。看来他是没屈了这把刀,死在刀下的金兵也少不了。“你叫什么?”“魏铁生,幽州人氏,转过年就二十五了。”“可有官身?”“没有。”“好!”赵武失口叫了一声,心里却暗自高兴,没有官身才能跟我走。“你现在是卒长了,掌弓兵队,李肃,把完好的弓和箭,腰刀,拨与他。”赵武望着走过来的李肃说。魏铁生大喜,谢过赵武,领着弓箭手忙了起来。
几队人陆陆续续地回来,不停嘴的嚷嚷。“禀旗牌,收拢北地战马一千二百余骑,劣马八百余匹,驮马两百余匹。”刘耀祖大声叫道。
王毅轻轻地拽了拽赵武的袖口,“旗牌,你来看看,”他手指一堆包裹,几个少年打开堆在地上的包裹,赵武的脸登时沉了下来。一个个的金银手镯、发簪,银质的长命锁,戒指,瘪瘪的铜质器皿,金锭银锭,零散的铜钱、铁钱,散落在一起。而他们的主人,又有几个能活在人世?周围的士卒的心里俱是唉唉叹叹,多有感叹,燕云十六州出身的,更多的是愤怒。他们家乡早年多次被辽国屠戮,现在又遭金兵劫掠,深知被烧杀抢掠后的命运。这些金兵,获罪于天,无可祷也!“收起来吧!”赵武恨恨地吩咐了一声。
士卒们吃了干粮,驮兵们喂了马匹,赵武便让大家稍事歇息。几个老卒过来,向赵武拜了拜,说:“小将军,我等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赵武起身还了礼,笑着说:“还请老军指教。”“我等在驮队专司草料,小将军收拣马匹、兵器、粮草,想是要走远路,看这些粮草要喂五六百人、千八的马匹,怕是撑不了两个月。看这天儿似越来越冷,不如让人将这些死马割了肉带了走,不消两日,便可冻实,冬天易贮,一匹马可得净肉一二百斤,看这谷里,少说也有三五千匹死马,可解粮荒。再则死去的袍泽也……”赵武听罢面露喜色,当即分一半士卒随老卒们料理死去的士卒;自己领着半数众人,解了护手尖刀,割马肉去了。
众人忙了半日,眼见到了饷午,赵武让人招呼士卒歇下来,唤老卒们烧锅煮肉。七八百士卒,饱餐一顿。看看太阳已过正午,召集众士卒收拾妥当,检点人数,少年士卒二百一十九人,长矛手一百零五人,弓箭手两百三十四人,老卒和受伤士卒二百三十人,算上赵武,计七百八十九人。赵武暗暗庆幸,受伤士卒没有缺胳膊断腿的,上午都敷了金枪药,大都恢复了体力。重伤士卒,冻了一夜,流血过多,都没活过天亮。冬天地均已冻实,无法挖土掩埋已殁士卒,匆匆堆了起来,用火烧化。金兵的死尸,剥了甲胄,丢在荒野。
赵武让众士卒领了兵器,令李肃领少年队;魏铁生领弓兵队;王毅率长矛队;献策的老军叫杨吾,带老卒们照看伤卒。众兵士骑在马上,一人一骑,将驮着重物的马匹护在中间,远远地绕过阳城,向西走去。
只走了四十余里,来到一处山冈。赵武看天色已晚,叫众士卒扎营,埋锅造饭,吩咐魏铁生安排士卒四下里放了岗哨,便宿营歇息。
赵武躺在帐内,心里盘算着手里的兵将,想着如何编排兵制才能有效发挥最大的战力,如果照搬后世的兵制,怕众士卒不适应;但现在大宋的兵制,一百人以下没有再小的基本单位,显然不适合几百人的编组。虽然武官等级很多,但大都是品级,对应的是俸禄,与领兵多少无关。后周显德七年(960年)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夺帝位于恩人周世宗的孤儿寡母之手。他既能以武将夺人天下,人家亦能效仿他以武将再夺之。要革除武将敢于取代皇帝的积习成了宋太祖苦心焦虑的中心问题。他深知“兵娇则逐帅,帅强则叛上”的道理,不改革兵制、不剥夺武将们的震主之威,赵宋天下就不能长治久安。北宋初年的一系列改革中,兵制改革是头等大事,简单的说就是建立枢密院—三衙体制,实现了“发兵之权”和“握兵之权”的分离,以防止发生兵变。兵制也是变来变去,混乱不堪。还是范仲淹范老先生定的兵制比较好。范仲淹在主持陕西防务时,为适应作战需要而重新整编军队:以5人为“伍”,5伍为“队”,5队为“阵”,20队为“将”。“将”作为独立战术单位,直接指挥下属。但是,赵武一直偏爱以“伍”为基础的“三三制”。再有就是兵饷,如何定标准?看看大宋的士卒饷银,有多少流进了贪官的腰包。如果没有饷银,这些士卒能不能哗变?本朝士卒因为拖欠饷银而哗变的事可不少。赵武头痛的厉害,还是先找一个落脚的地方吧。再走几日,就该到断山岭了吧,想想上次到断山岭还是一年前,奉命进剿劫饷银的假和尚。那个地方山势突兀,树木蔽日,易守难攻,是个屯兵的好地方。
让赵武感到欣慰的是,带来的这些马匹计两千二百匹,仅上等战马就有一千二百余骑;铠甲、头盔也有上千副;长矛完整的有五百杆,陌刀三百柄,长弓千余副,箭矢无数;腰刀、弯刀千八百柄;还有从金兵尸体上搜来的金银、铜钱,折银计有三万两;粮草有两个月的量;最多的是马肉,少说也有二三十万斤,足够度过来年二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