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揲蓍演太极(七)

西南润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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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豫重复此法,又得老阳之数。

    子豫慢慢悠悠,神情自若,一副成竹在胸,乾坤尽在掌握之态。

    恒温面上平静,心中实则波涛汹涌、思虑万千。他虽平生征战沙场、杀人如麻,可一旦涉及命运,便会不由得从内心深处生出无限的敬畏。

    子豫手中揲蓍,用冷眼瞧着竭力掩饰紧张之态的恒温,内心哂笑道:“你已经位极人臣,却还是心存妄念,窥伺至尊之位,心里又怎能不惶恐?”

    又过片刻,子豫揲蓍已毕,遂将蓍草收在一边。恒温此刻再也耐不住性子,着急问道:“道长,结果如何?”

    子豫拿出六根蓍草,从下到上,依次摆放。

    恒温虽不懂卜筮,却也知晓子豫所摆乃是易经第一卦——乾卦,乃上上吉祥之卦,顿时喜得不能自胜!

    子豫趁机一揖,也作欣喜口吻贺道:“恒将军大喜!元亨利贞、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万国咸宁。”

    子豫将乾卦卦辞当作贺词咏出,恒温兴奋得满脸通红。他虽拥兵自重,早存不臣之心,其实内里十分忐忑,又欲事成,又恐事败。子豫这一卦对他而言,真是久旱逢雨,雪中鹅毛,就如吃下一颗定心丸一般。激动之下,恒温竟将往日里的老成持重、谨小慎微统统丢弃,扶住子豫肩膀笑道:“他日我若成事,当封道长为军师!”

    子豫抱拳摇头道:“贱躯微末本领,实在不足挂齿,哪敢侍奉君侧。”

    恒温碰个软钉子,略微尴尬。但大喜当前,他也并不在意。恒温武将出身,虽也倚重文人,却也从心底里看不起文人。他心道:你王郎再会卜筮,于争城掠地、斩将搴旗也没多大用处。我账下谋士如云,难道还缺你个臭道士么?若不是看你总领南山商宗,我岂会在你这多费唇舌?当即也不勉强,口中虚伪恭敬道:“子豫道长何必太过自谦。若论阴阳之术、《易》里乾坤,连尊师有恒道长也未必是你的对手。在我看来,以子豫道长才智,该当总揽南山才是,怎地才委屈做个商宗宗主呢?”

    子豫心想:“好一招推涛作浪、挑拨离间之计。我南山派大事是你这等小人可轻易窥透的么?我子豫又岂会轻易上你的当?不过,既然你先提起这个话头,倒让我少费些周折。”

    子豫一边将火盆拨得旺些,一边接着话茬提起南山,说道:“南山事务全听家师安排,子豫不过听命行事罢了。”

    恒温脸上微露鄙夷之色,说道:“依我看,尊师年纪也大了,安排事情不够周到妥帖,不然,令师兄子师将军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子豫见恒温所言上了路,果真提起子师之事,便顺水推舟故作惊讶地问道:“恒将军何出此言?”

    恒温此来,卜筮是其一,想笼络南山派才是他更想要的。

    江湖传言,《南山赋》出,天下大乱。南山派手握《南山赋》,忠于晋室朝廷,且麾下高手如云,实乃当今第一大门派,实力不容小觑。恒温若想成就霸业,无论如何也绕不开南山派。是以,西灭成汉以后,他曾拜访过有恒道长。

    有恒道长可称一代宗师,又岂能为恒温所用?当即断然拒绝恒温共反晋室之建议。

    恒温一招不成又出一招,便是对子师下手。他的目标很明确:挑拨南山派与朝廷间的关系,顺便削弱南山派的实力。

    所以,那日子师收到讲述父亲死因的书信,伪造证据诬陷子师,灭子师满门以及夏口杀害子师之母,再放走子师引起南山内乱便都是恒温手笔。

    那日在钟山树林之中与介由公子秘会之人也是恒温。至于他为何引北燕介由公子入宫盗取《南山赋》,却是因为自己树大招风,不好直接夺取,不如卖个人情,换娶北燕蕉茶公主,以便得燕主慕容儁的支持。

    只是他千算万算也没有料到放走子师之后,子师竟是反身盗取了《南山赋》,让介由公子扑个空,又转投实力较弱的三秦王。如此这般,他都不得而知了。

    如今既铲除了子师,南山派在宫中势力便大幅削弱。皇帝对南山派正在存疑之间,若是能争取到南山商宗,自己也算如虎添翼。

    江湖皆知,南山弟子向来品格高洁、忠于晋室,是以恒温此行并未抱太大期望。但子豫既知悉自己野心却仍旧帮助自己演卦,也并未明确拒绝自己,恒温认为,还是有可能让子豫商宗为自己所用,只是不宜操之过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