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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道酒已装满八坛,四坛牡丹花开,四坛青花瓷坛,妄何吩咐殊遇拎回酒窖封存,至于存多久就看公子心情。
八坛酒肚上分别贴上一字,与酒成之时封坛日子,往后若要来取,一眼便知道封存了多久。
第二次发酵实则在第一次的江米与酒混合酒糟中再撒入酒曲,一般酒坊酿酒只有一次发酵,二次发酵已然入了陶瓮,而妄何的二次发酵仍在大口尊里,时长只有两天。
她细细的打开檀香木盒,从里头拿出一小包绢布,来回翻看一遍,又放回去,再从里头取出另外一包。
这是她在无忧客栈求云牧去偷酒给她喝,被拒绝之后发奋图强自己做的酒曲。
往后酿的酒再添加这些粉末二次发酵,酒劲就出来了。
《齐民要术》中提到的“粳米法酒“是这样酿造的:“令清者,以盆盖,密泥封之,经七日,便极清澄,接取清者,然后押之“。
首先是让发酵后的酒液自然澄清,取上面更清澈的一层酒液放置于酒坛中,用泥封口,过了七日,便是非常清澈了。
下面的酒糟,则用押的方法取剩下的酒液。所谓押的方法大概就是用力从上往下压,把酒糟压干。酒液经过力和过滤的作用,稍微清的酒又出来了,再装进陶瓮,储存,发酵。
妄何所酿造的酒与其有相似之处,不同的是其味,其劲,所用酒曲不同,所得酒液不同。
二次发酵用时两日。
妄何把厨房门后的大口尊盖子一一掀开,掀完八缸大口尊后,厨房内芳香四溢,经过花粉末与江米酒二次发酵而成,混成一道花酒,花香伴着酒香从窗户,门外四散而去。
从前在无忧客栈也酿过三次酵成酒,皆是小打小闹。
竟不知酒香如此浓烈醉人。
殊词辛闻得酒味从前院信步而来,桂花树上两只鸟儿停在墨绿色叶子上欢快的叫着,石榴树上一簇簇朱红色花朵随着枝条在微风下轻轻荡漾。
秋姨已在厨房备好陶瓮,这种瓮比妄何用的酒坛大的多,妄何平时喝的酒坛,其容量只是一般酒壶大小,因其形似坛,遂也称它酒坛。
殊远被吩咐去烧两锅开水。
殊遇被吩咐拿来了四方纱布,妄何让其找木匠做的十字活动木架也一块拿到跟前。
妄何找了根结实的房梁,把粗绳一头穿进去,掉下来的两头刚伸到胸前,再把十字架中间的铜环系在粗绳上。
四方纱布四个角绑在十字架尾部的孔中,形成一个纱布置物盆的模样。
正下方,再放置一个大口陶瓮。
几双眼睛看着她这一套动作下来,皆是疑惑不解。
直到她检查完已经可以用了。才从大口尊里舀了一勺带米糟的酒放入纱布中,酒一入纱布,酒液与酒糟就分离出来,酒液带着香味哗啦啦落进大口陶瓮,酒糟被纱布留在里面,再舀一勺酒进去,又哗啦啦落下酒液来。
秋姨带着温和笑容夸道,“妄何姑娘聪慧过人,竟想出如此绝妙方法滤酒。”
妄何手中动作不停,并未言语。
落不下的酒糟,她双手齐齐用力挤压,挤到最后一滴不掉,才用木勺挖出来倒进另一口陶瓮中。
门口负手而立的殊词辛看着青裳布衣的妄何,对这乡野小二莫名有了几分信心。
殊遇在旁帮着舀大口尊里的酒过滤,妄何一人着实忙不过来了。
却又容不下第三个人来帮忙。
殊远地开水已经烧好,妄何让他打开锅盖晾凉。
从上午到日落才堪堪忙完。
稻米一斗得酒一斗为上尊,黍米一斗得酒一斗为中尊,粟米一斗得酒一斗为下尊。
一斗米出酒一斗,可见妄何酒曲发酵醪液中出酒滤甚高。
妄何不知殊词辛要把酒用在聚贤楼,她以为只是公子所喜。
便交代殊词辛,“公子,酒已入窖,需再放置几日,便香醇浓厚,若放置愈久,后劲大,味且悠长。”
殊词辛若有所思点点头。
内心想的却是待五六日后,这些就先上聚贤楼让宾客品尝一番。
若得赞许,便可一试。
聚贤楼最近生意萧条,如何才能吸引客人。这是个问题。
纵使酒再好,没有客人一样无用。
想到这方面,殊词辛又陷入深深地沉思中。
这样的几天,眉头几乎没有舒展过。
自酿完第一次酒后,妄何得了空闲,每日在前院后院来回溜达,也想过几次出门,殊遇以公子不在为由,在门口伫立的像块顽石,脸色又颇为难为情,妄何也不想拂了他对主子的这份心,只能坐在桃花树下盼望桃子快些成熟。
在百无聊赖,翘首以盼出门游玩的一日,殊公子又似想起什么,从衣柜中拿出好几日之前与她做的衣裳,那两套女子衣裳在他手中如两块烫人的铁器,早时觉得旁人看到恐节外生枝出一些想法,几日以来这种想法忽又逝去一般。
大概也是她总不改变的青灰色衣裳阔腿灰色长裤让人觉得寒碜,既然进了殊府,也得像个模样。
他托着衣裳从梨花木门进了后院,妄何拿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铲子在墙角的泥土挖坑,一铲一铲泥土被抛出来,殊词辛站在身后嗯哼一声。
她赶紧转过身来,手中拎着的铲子不忘往身后挪了挪,试图用身躯挡住这个翻了他院墙泥土的东西,眼光却落在殊词辛拿着衣裳的手中。
“这是你的。”殊词辛淡淡道,把衣裳递与她,她把铲子扔了地上,看着双沾满泥巴的手,咧开嘴笑道,“公子,等会儿啊。”说完飞奔到井口去打水洗手。
殊词辛修长的十指托着那衣裳,微微蹙着眉站着,看她喜滋滋的跑来接过衣裳,“公子,真的是给我的吗?”
“一套赠你,一套赔你。”薄薄的唇吐出来的话似春日平静的湖水。
妄何仍然抑制不住的欢喜,“谢谢公子。”神采飞扬,花枝乱颤。
秋姨正巧看了她从后院飞奔而来的身影,心道,姑娘今日何事,如此匆忙。
妄何把两套衣裳摊开放在床上,越看越欢喜,与身上所穿真真是相形见绌。秋姨敲了门进来,妄何笑意盈盈眸光流转道“秋姨,公子赠与我两套衣裳,你过来看看。”
秋姨看了床上铺平的两套衣裳,拿起细细抚摸着上面的花纹惊喜道,“公子眼光真好,想来这几日,公子念及姑娘辛苦,特赠两套衣裳,姑娘可愿现在一试?”
妄何摇摇头,“明日吧,待会儿还要去墙角挖泥,若在这里住许久的话,我想种些花在后院,这后面院子太乏味了。”
秋姨听了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妄何觉得分外亲切。忍不住凑到前去抱住秋姨手臂,喃喃念道“秋姨,你真好。”
第一次给她换衣裳,第一次给她喂药,第一次给她盖好踢掉的被窝,第一次给她吃枇杷。
妄何一直惦记在心中。
秋姨抚着她的手笑眯眯道“明日,秋姨给你梳好发辫,穿上新衣裳,以后我们的妄何就是真正的姑娘啦。”
妄何摇着秋姨手臂,幸福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