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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拽着似比自己都巨大的重行李,木子枫下了火车。
行色匆匆的其他旅客早已先一步离开,在站台下楼处汇聚一处。
木子枫在站台上东张西望,不认识路,如此,他只得和前面的人群保持着一段距离,默默地跟着走。
幸运的是,最终他还是跟着人们找到了出站口。
一进入成都火车站的车站大厅,一股浓烈的湿热潮气向木子枫袭来。那潮股劲儿带来的感觉就好比裹着厚重棉衣在炙热的桑拿房中做减脂运动一样激烈。
正在木子枫和潮湿作战,尝试慢慢适应的时候,人海中的一声呼唤打断了他,声音听起来感觉很神秘,充满男性荷尔蒙魅力。
“子枫,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陈叔叔啊。”
“认识啊,我以前见过您。”木子枫对着第一次谋面的陌生人说了一句每个孩子都会讲的谎话。
这之后,木子枫才有机会得以仔细打量一下眼前这个男人,和火车上遇到的男人不同,这个男人在一般孩子眼里很特别。
此人说不上肥胖,但一眼就可察觉出他身材臃肿,脸色红润,令人有种滋滋冒油的油腻错觉,头发上过多的发胶让头发看上去不自然,但异常整齐的倒向斜后方。
再看穿着,他上身着一件暗棕色皮衣,里面毫无意外的是一件浅色衬衣打底,下面西服裤子熨的很平整,油光锃亮的深色皮鞋散发着渴望财富的阵阵杀气。
木子枫跟着这个让他感觉很违和的陈叔叔一直走到了车站停车场,他们坐上了一辆看上去不错的中高档轿车。
随着车子发动,陈叔叔说:“小木总,感觉成都怎么样?要不要带你先转一转,还是直接送你去学校啊?”
“学校吧。”木子枫被这句“小木总”叫的很浑身难受,迟疑了片刻,尴尬的小声回复道。
于是,汽车按照“小木总”的指示开起来了。在向这个未知学校进发的路途上,木子枫痴痴地望着天,青灰色的天空,雾雨朦胧,城市中的建筑很模糊,这就是他对成都的第一印象。
不大会儿功夫,车子已经在一条类似现在机场高速的高架桥上疾驰,渐渐驶离了喧闹的成都市区。
又十分钟后,车子下了高架,来到一片荒凉的开阔空旷地。
车门被陈叔叔打开,“小木总”被请下了车。
“到啦,这就是你的学校啦,怎么样,不错吧?”陈叔叔绘声绘色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嗯。”木子枫此时内心汇聚的千言万语却只能发出这一声微弱地呐喊。
很明显,他真的后悔了,对未知未来的恐惧压倒性的战胜了他对一个陌生新世界的好奇。
此刻,他只想飞奔着回北京。
无奈,现实中大部分成年人尚无力选择自己的命运,更何况一个12岁的男孩的命运?他只能任由他人摆布,惟命是从。
他低着头,迈着沉重的步伐穿过门房,又穿过一条长路,来到了校区的教学楼。楼有大概五层,奶白色的砖,规模不小,粗略估计每层能有八个教室之多。
之后,木子枫被带到了三楼中间的老师办公室。
“孟老师,这就是我之前跟您说到过的孩子,他叫木子枫。”陈叔叔堆着笑对一个女人说道。
此时,一位目测不到30岁,圆脸,不是很高,却又丰满白皙的女老师站立在木子枫的面前。
和她娇小玲珑身材相反的是,她身着一件暗红色的大衣,气势十足。此刻她正眼神十分犀利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孩子。
“我叫孟音,以后我就是你的班主任了,你叫木子枫,对吧?”
“是的。”
“听说你从北京来,有什么不适应的可以提出来告诉我,不用拘谨。”
“好。”
“那你先去宿舍,收拾完来班里,我找一个同学帮你。”
“嗯。”
这时的木子枫像刚签约完成的卖身姑娘,看着买卖双方愉悦地达成买卖合同,自己却仅能在一边听候发落。
不一会儿功夫,孟老师领来了一名男同学,他自我介绍之后就打算领着木子枫去宿舍安家落户。
陈叔叔眼看NPC的任务完成,谎称自己还有若干琐事要处理,向“小木总”一顿场面安慰后,就借故离开了学校。
这名壮硕的男同学叫海波。他的外表在木子枫看来很有趣,一张巨大的娃娃脸上架着一只不成比例的细小金丝圆眼镜,很像土拨鼠。
木子枫被带到宿舍以后,屋子里面还有其他三个男同学。海波和木子枫并不属同一宿舍,但因为木子枫北京人的身份,他把班里其他四个宿舍的全部男同学都叫过来围观。
同学们个个笑容灿烂,试图对新人展示出最真诚的欢迎和问候。木子枫虽然和他们都是初次见面,但也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尽量报以微笑回应。
奇妙的是,友好地的问候过后,同学们开始尝试和木子枫语言沟通,但最终他们都面红耳赤,一句完整的普通话句子也挤不出来。
反观木子枫这边,更是大汗淋漓,他犹豫是应该不懂装懂,还是不懂就不懂,他实在无法接收任何有效信息。
就这样两拨势力缠斗僵持了数分钟,大家都放弃了挣扎。同学们内部自行摆开了龙门阵,聊的热火朝天。木子枫也终于得空把自己的行李安置在自己的新窝。
新窝安置完成,木子枫的午休时光也随之结束,下午课即将开始,木子枫的初中二年级学海生涯正式在这一天的下午一点三十分于成都拉开帷幕。
和很多烂俗电影中初登场的情节一样,木子枫走上了教室前方正中暗红色漆的空芯木质平台,伴随木板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能听出他踌躇的脚步中带着紧张。
他踱步到平台中间的巨大木质讲台背后,磕磕绊绊而又毫无逻辑地介绍了自己的姓名,年龄,家乡,但在此发言之后他猛然发现一向健谈的自己此刻竟头脑空白,再也没有任何内容可以分享,一时语塞。
孟老师最终还是救了这个呆立在现场的外地迷失羔羊,缓解了尴尬。
木子枫被请下讲台。他没有想到,正是孟老师在这之后一直在背后用绳子拉着他,才不至于让他在这个年纪,在成都就失足掉落深渊。
回说正文,在第一堂课后,木子枫被一个同学叫住。他叫玉虎,一眼看来,斯斯文文,是四川达州来成都上学的温州人。他和木子枫刚才在宿舍已经见过面,但因为当时欢迎场面过于热烈,以至玉虎和木子枫没有机会说上一句话。
玉虎相貌和善,标准的一张国字脸,戴一副四四方方的黑色细金属框眼镜,有着类似阿甘正传里面主角阿甘同款的四方平头。
他的普通话说的还算通顺,只是有一种奇怪的南方口音揉入其中,木子枫根本听不出这种口音归属于何处。
更有趣的是,木子枫后来发现这个老好人上课的时候,虽貌似在认真听讲,但脑子里面却喜欢幻想各种世界大战,这不,红色警戒(当时一款经典游戏)已经再一次拉响,各国军队已经就绪,集结,伴随着老师上课的长篇大论,他大脑中的世界大战也终于兵对兵,将对将的拉开帷幕,炮火连天了。
在和第一个同学拉近感情后,木子枫后来也一一认识了班里的其他同学。
经过一两周的时间,他终于融进了这个班集。木子枫粗略算了一下,班里大概有30个人左右,男女生各占一半,成都本地和外地来上学的同学也是近一半一半。
第一天课业结束以后,玉虎说要带着木子枫参观学校。
可以说这所学校就算在2020年的条件下,硬件也还是不错的,有四百米一圈的操场,分中学部教学楼和小学部教学楼,男女生宿舍,食堂,都是单独建筑。毫不夸张地说,当代的大学校园也不过如此。
学校的日程安排也比较松散自由:早课到11:30,午餐午休,下午1:30到4:30下午课,4:30到6:30晚饭时间,之后晚自习到8:30,最后回宿舍自由休息。
这一天下来,除了早课,下午课,晚自习,其他时间基本都是自行安排的自由活动。
突然,木子枫想到了关键问题:“玉虎,咱们学校叫什么名字啊?”
“你在开玩笑吗,都一整天了你连学校名字都还不知道啊?”
“不知道啊,要不我问你干嘛。”
“听好了嗷,我们学校叫成都嘉豪私立学校,董事长是个台湾富商,看见旁边别墅了么,都是他的产业!”
“别墅?你是说那些个黑乎乎水泥盖的小房子吗?为什么一栋都没人住呢?”
“好问题!我怎么知道?”
就这样一周匆匆过去了,倒也相安无事。
周五下午最后一堂课了,这堂课后,就迎来周末,这第一周就结束了。
班里大部分人都憧憬着这一刻的到来,随着一声铃响,他们立刻拿起自己的行李冲下楼去。
楼下早已整装待发地停着5,6辆黄色的校车,等着带这些孩子回家团圆过一个万众期待的完美周末。
几分钟之后,校车一辆辆有序地排成一字型缓缓驶出校园,刚才人声鼎沸的教室,瞬间就剩下了包括木子枫和玉虎的4,5个人,这几位就是所谓的“托管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