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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珠玉在前，六派会武后面的比赛竟显得不是那么激动人心。
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丹阁萧鼎最后竟打败了剑宗令狐峰，夺得了这次会武的魁首。
这是一场惨胜，萧鼎身上有无数的剑痕伤口，曾倒下又站起，可就是不肯认输。最后在长老宣布丹阁萧鼎胜后，他回顾了四周，好像在找什么，但是应该是没找到。
“啊！”萧鼎仰天长啸，其声凄厉，其身飘摇，动人心襟。然后，重伤力泛的萧鼎倒地不起，沉沉的昏迷过去。
他的眼角湿润，旁人看到的只是血。
姚窈没能参与会武后举行的新生弟子切磋，因为她回云宫取了好几种药给萧鼎的同门。哪怕她也知道丹阁最不缺的便是这些，但她想尽些自己的心意，因为她对萧鼎是无以回报。
当年萧鼎若是没有拿出生机果，丹阳子便不会死，那么，死的就是望城百姓。
“父亲最欣赏的也是萧鼎，如果是父亲，想来会有更多的方法帮助他，可是自己...”姚窈在成为了仙人弟子后，第一次感受到了和从前一样的无力。
还有姚窈想家了，是藏了好久的想。
不过总算还是有点安慰人的消息，在新生之间的切磋会上，好友花倚兰力压各派弟子，夺得第一。
姚窈听到弟子们对此事的交谈，立刻急匆匆的跑到会武场。借地势，一眼看到被人群包围的花倚兰，姚窈费力的挤了进去，“倚兰，我，我……”
可惜，眼看马上要到花倚兰的跟前，却不曾想人潮四散，姚窈被裹挟着往外带去，她们之间是越来越远。
“倚兰，见一面太不容易了”，姚窈喘气捂腰，又道：“第一名，你真厉害，恭喜你”。
姚窈笑得灿烂真诚，花倚兰也微笑着，如玫瑰娇艳。谁也没有想到，竞仙会试炼时的最后一名，竟然在短短的时间里，实力突飞猛进，成了一匹黑马。
姚窈还有点遗憾的是江名没有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丹阁，丹塔的第十层。
江名缓缓的走出混沌第一封，想来这一年来已经逐渐掌握了阵法，所以才显得轻易从容。出了阵，却是并没有继续向上走，就站在原地与台阶上的萧鼎遥遥相望，他们的眼神里传递着同样悲哀。
两个原本没有交集的人，现在因为一个已故的人，而产生了亲切感。
“回来了，但你来得太晚”，江名看着素未谋面的人，却是有种熟悉，“像老头认真时的样子”。
萧鼎走到江名面前，与之平齐，“是我……对不起他”。
声音低沉，面无表情。
“师尊让我把这个交给你”，江名手心光芒一闪，出现一枚简朴的戒指。
萧鼎伸出手，可是轻巧的木戒指犹如千斤一般，他紧紧的握住，手臂颤抖。
“这焰心……”江名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
“就是你的”，萧鼎边说着，人已经转身消失在入口。
“回来了，我回来”，萧鼎站在丹阳子的茅草屋外，迟迟没有推开门，只是在喃喃自语。
“咚咚咚！”响起了敲门声。
却是没有那声久违的“自己进，敲敲敲的，总是不听讲”。
“嘎吱”，门最终还是被推开，只是屋子年久未有人住，门开那时，气流涌动，能闻见霉味，物是人非。
萧鼎也不顾及堆积的灰尘，径直走到自己常坐的位置，“砰”一声，直接跪下了。
打开手掌，是那枚戒指。这是萧鼎小时候刻给丹阳子的，那时人小刀笨，根本就只是一个圆环。不曾想的是，丹阳子未曾嫌弃过，从戴上去，就没有再取下来。原本普普通通凡木做成的戒指，经过丹阳仙人这些年的道法滋养，现在已经变得光泽透亮的灵戒。
看着看着，泪如雨下.....
呜咽声中，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我知道的，哪怕再平凡，我也不会放弃希望”。
萧鼎父母是丹阁的普通弟子，在外出做任务时，发生意外，被灵兽潮追袭，最终尸骨无存。
年幼的萧鼎就此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可叹他资质平平，很快就被人忘记了。
在他快要被饿死的时候，从外游历回来的丹阳子把他带回了这间屋子。于是，他享受到了丹阁最好的待遇，比长老子女得到的都要多。
他们之间是师徒，也可以是祖孙。他也很努力，很争气，成为了丹阁年轻一代中最强的人，成为丹阁子。
“你知道吗？我是会武第一。以后，丹阁也会”。
萧鼎轻轻的关上了门，离开了茅草屋，送别历历在目的往事，铭记往事里的人。
人们往往这样，喜欢回念往事。可是我们不是怀念那时的事，而是人。
......
“师尊，你要离开云宫？”姚窈语气惊讶，还挪着身下的蒲团，向崇明子靠近。
近北倒是面色平静，眼神探究的看着崇明子。
看面前的弟子们，崇明子解释道：“天魔近些年来蠢蠢欲动，这让仙门各派不得不防。所以，我们南遥仙门，将同两大隐世家族，还有北境魔族进行会谈。以求联盟，共商应对之策。”
“可是，各派人这么多，一个会谈，那需要师尊你亲自去。”姚窈语气有些激动，还在想着能让崇明子不去的办法。因为她不曾想到，原来仙人也是要经历那么多的分离。
“丫头，三方会谈只许成功，不然以现在南遥仙门的实力根本无力抵抗天魔，若是当各方被天魔逐个击破后，那时就无力回天了。”
听着崇明子的话，姚窈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姚窈只是不舍，抓住崇明子的手臂道：“师尊，那你要早些回来，别忘记你答应我的。”
到崇明子这个境界，活了这么多年，早已看惯了世态炎凉，只是看身旁表情狠狠的少女，那清澈的眼，让崇明子觉得自己好像并不后悔了。“仙又如何，除了冰冷，剩下的就是孤寂，哪有这样的温情。”
崇明子笑出声，“好，师尊记得。我崇明子这一生有你们两个弟子，无憾矣！”
“师尊，是弟子之幸”，近北看着感叹的崇明子，接话道。
“嗯，对对，也是我的幸运”，姚窈头如捣蒜，很是认同近北的话。
“哈哈！万物皆缘，那今天就同你们讲一讲我的往事吧！”崇明子好像决定了什么，凝目沉思起来。
姚窈对这些仙人往事最感兴趣，只是她翻了很多典籍，却是都只有“崇明仙人，于凡世望城出，领仙门抗击天魔.....”可是，姚窈却是没有翻到过自己师尊的从前，或者说，师尊的从前在典籍上是一片空白的。
就连近北，对师尊崇明子的了解，恐怕还没有姚窈的多。
所以，两人皆聚精会神的看着崇明子。
“我崇明子，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声音如从很久以前飘来一样，虚无缥缈。
近北惊讶的睁大了眼，姚窈却是疑惑了。
“距今一万年了，普仙时代......”
姚窈长大了嘴巴，彻底的震惊了，“师...师...”想要说什么，却是声音低低的，又说不出口。
普仙时代，姚窈是知道的。
那是一个极具传奇色彩的时代，是所有修士趋之若鹜的时代。
“古籍记载，万年以前，世间有仙，人人可为仙......”
姚窈打断了崇明子的神思，但看姚窈又无话可说，崇明子又慢慢的道：“那时，灵气充裕，万物灵智皆开。在凡世，人们受灵气滋养，哪怕不修仙，也有活了八百载的人；更莫提仙门福地，弟子们修为不断打破桎梏，于是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仙，那是真正的仙。修真无岁月，一百年，一百年的过去了。就造就了那不仅仅是出仙的时代，也是人人为仙的时代。这才有了一些古籍记载，普仙时代。”
说到这，崇明子怀念的神色淡了不少。倒是近北和姚窈，思绪显然已经被深深的吸引。
“普仙，祸福相依啊！”
“这方世界根本承受不了那么多的修士，更何况那么多的仙。于是，空间出现破裂，大道有了崩裂的痕迹。在各派仙主商讨后，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举世飞仙。是的，他们都去仙界了吧！”
说到这，崇明子抬起头看向窗外的夜空，不知道是看星辰，还是看黑暗。只是停了半响，才又慢慢的道：“那时还没有易阁，但说他是易阁的开山祖师也一点不为过。那位仙主以通天伟力，洞察万年世间。他告诉众人，千年后这世间将有灭世大祸。于是，姬家有一少部分人被留了下来，这也是姬家一直以护灵家族自称原因，超然于世，隐匿于世，香火万年不断。”
“同时，我也被留了下来，被封在祖灵液中，等待灭世的劫难。不怨吗？不会的。”虽然说着自己在怨，但是崇明子好像麻木了，脸色还是平静的。
“我沉睡了一千年后，突然有一天大地震动，我于迷糊间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似仙似魔。但是没有灭世的气息，我又慢慢的陷入了沉睡。又不知过了多少年，我仿佛听见了婴儿的哭泣，味道了青年的溅在地上的鲜血，也看见了白发跪在道殿里俯首。他们在悲伤、奋战和祈求。我醒了，魔主死了，劫平了。一梦九千年，但我得到了补偿，看着熙熙攘攘的世间，重归属于它的喜怒哀乐，我就真的醒了。”
“所以，何为仙......”
声音苍老，但崇明子眼神放光，低头肃穆的看着近北和姚窈。
“何为仙，是超脱于世间，是俯视着凡世，是无欲无求，是无上大道......”
“不，这不是仙，这是神明。是古老神话里，在出生后就烙下神格的神明。那么，他们不懂人，就没有世间，不懂凡世，生而为道。他们的眼里就没有仙。”
“那仙怎么来?是后来尘世间里一步步踏着人们的骨，享受着肉体凡胎的供奉修来的？”
“是世间万物，是他们用属于自己的灵气供养出来的；也是道，是万物追求道，为人的道，于是，有了仙，追求仙。所以，仙是世间的，是他们给予你惩恶扬善的力量，你得还他们一个乾坤朗朗的世间；而人人皆想成仙，不仅仅是因为无欲无求，更是因为竭尽全力的成为一个在世间里有血有肉的灵魂。”
“于是乎，这成了仙，称为仙。”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却不见崇明子神色放松，反而是又进入了沉思。
“仙，是人的道；可返璞归真，人又是仙的道。人们追求有朝一日顿悟，进入仙道，踏上仙途。修士，顿悟又都从人道开始，于世间渡世人苦厄，尝百态红尘，炼就道心，经历千万劫难，铸造道骨。”
“仙之道，人之道，道可道...”
“道，道......道...”
......
突然，崇明子不再说话，一片寂静，也闭上了眼睛。
可是片刻后，近北骤然醒来，猛地向姚窈扑去，一把就将其压到在地。
沉浸在崇明子说仙讲道里的姚窈，被近北突然的动作惊醒，一脸无措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脸。
近北不顾姚窈的惊呼，双臂搂住姚窈的头往自己怀里按。
“噼啪”一声，房间里那几根合抱之柱，在接触到崇明子身上散发出的微波气浪后，竟然开始碎裂，那裂缝足有半寸宽。
“道可道，殊途同归。万物万生皆为道，唯我即是我，我自踏其道。”
崇明子大声的道，语毕。“轰隆”一声，晴朗的夜空无云自雷。
“师尊，悟道了”，近北正扶起姚窈，同姚窈道。
近北话还没有说完，崇明子已经悠悠醒来。身上道韵未散，如得道仙人。
“师尊”，姚窈好奇的看着崇明子。
崇明子不假思索的道：“你天资自成，以后也会有此经历。”
“哦！那师尊为什么还有灵生劫呢？灭世劫难不是已经被你平了吗。”姚窈思索着崇明子的刚才说的话，想着现在放在仙门面前的一大难题。
“那是天魔劫后不久，经离子找到我，天岐图变，易师预测，灭世劫还在一千年后的未来。那时，我才知道醒来早了。但一切都是机缘吧！”
“北儿，窈儿，为师此生仅有两愿，一愿天地清明，二愿你们平安，同心协力守护这方天地清明。”
崇明子看着面前的近北和姚窈，满目的期待。
姚窈和近北对视一眼，两人微笑道：“谨遵师命”。
“好，为师相信你们。”崇明子开怀的陪着弟子们笑着，认真的看着姚窈和近北，眼里有眷念。
“你们都是为师的好弟子，只是，我要食言了......”
崇明子刚才在悟道时，他看到了未来一角，自己的魂灵被封锁在绝地，这表示......
“来，为师送你们一个礼物”，说着，崇明子已经手臂挥动，两道蕴含道法的光芒分别飞入近北和姚窈的体内。
“这是什么？”姚窈对崇明子的礼物很不解，直接看着崇明子问道。
“师尊？”近北诧异的看着崇明子，姚窈不知道这是什么，近北知道得清清楚楚，但是他不知道崇明子为什么如此，心里有了些不好的猜测。
“这法相在你们生命受到危险的时候会自动出现，也算是师尊给你们的庇护吧！”崇明子看着近北的表情，又道：“别想其他的，不给你们多些保命手段，让其他人认为我崇明子那么抠门吗？哈哈！”
“师尊最大方了，多谢师尊”，姚窈开心的向崇明子拱手拜谢，心里打着如意算盘，“这下，还有谁，法相一出，崇明仙人，谁还敢惹我，哈哈，啊哈哈！”
“丫头，为师想吃馄饨了”，崇明子看着面前满脸喜悦的姚窈，馋馋的道。
“好嘞！师尊我再多做一个你最喜欢的回锅肉。哎！不对，我们不是才吃过饭的吗？”收到如意的礼物，姚窈嘴也顺着开心的好声答应着，又一回想，却发现问题。
“刚刚不是悟道了，消耗挺大，就又饿了”。
“哦！那师尊你稍等，师兄走，生火去。”姚窈说着，就往外走去，还不忘记提醒已经沦落成烧火工许久的近北，不要忘记自己本职工作。
“你自己先将就一下，我和你师兄还有话说。快去，快去，师尊真的饿了”，崇明子看着那将折回的人，连忙摆手道。
“砰砰砰”，在和面的姚窈一脸的不高兴，“哼！用得着把我支开，神秘兮兮的说悄悄话。”
“师尊，有什么是窈窈不能知道的”，近北早就看出崇明子的意图，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有些事，现在也该告诉你了。”崇明子慢慢的坐下，然后又示意近北坐下。
屋子里响起崇明子的声音，近北未发一言。
一刻钟后，崇明子出了房门，直接往厨房走去。近北在又一刻钟过去后，走出了房门，往无人的山顶飞去。
厨房里，姚窈忙七忙八，身影遍布房间的角落，如同看不见房间里的另一个人。
“丫头，丫头...怎么生气了”，崇明子不厌其烦的叫唤了很多次，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姚窈实在受不了师尊怎么变得这么啰嗦，终于回话，“我怎么敢生师尊和师兄的气”，边说，拿着菜刀把挡路的崇明子一挤，取下一旁的案板。
崇明子倒是毫不在意，哈哈一笑，道：“那些事，现在知道对你无益。是柴火不够了，让老头子来劈点”。
崇明子离开，近北为云宫宫主，近北掌权。
崇明子去三方会谈时的前一晚，对近北姚窈的话。崇明子还给了近北姚窈两人各一道法相，可以在他们危险时刻，挡下致命一击。最后，这两道法印在除魔会上相继用去。
闻言，姚窈转头，看见真的拿起斧头就蹲在一旁劈柴的崇明子。立即放下手中的东西，急忙过去，想强行拿下斧头呢！自己的手上又全都是油污，“我没生气，师尊你快放下”。
“没事，师尊也只能做点这事了”。
“师尊，我已经不是小孩，更不是凡人了。”
“哦”，崇明子抬起头看了看，然后又拿起一根圆圆的木头，砰一声，圆木分成两半。
“在师尊面前，你们永远都是孩子”。
姚窈思索片刻，好吧！在活了一万多年的师尊面前，自己不就是孩子吗。
“快快，看锅”，崇明子鼻子又嗅了下，急忙提醒在发愣的姚窈。
“啊！我的馄饨”，姚窈也闻到了糊味，连忙回到灶台前。
“丫头...”
“什么？”
“柴用完了就让你师兄来劈，以后有什么事，也让你师兄帮你。”
姚窈回头，嬉笑着说：“师兄要是拒绝呢?“
“他敢”，崇明子表情故作严肃，惹得认真看着有些糊了的馄饨的姚窈吃吃一笑。
“丫头，你师兄身世不好，那时我又忙，他从小一个人长，性子就有些不同常人，你别嫌弃他，有时候你也别怪他，他也是身不由己。”语重心长的声音。
......
黑夜里，厨房小屋还有着烟火气息，姚窈手腕上的昆吾珠在柴火与烛光中，微微发亮。
“师尊，要不别吃了，都糊了。”
“没事，到了多可惜，不就坏了一点点，还别说，丫头手艺真好，这糊了的馄饨竟然还别有一番滋味。”
“真的？”
“不信你尝尝，好吃吧。”
......
谁不曾识得烟火，在那九千年里，崇明子从来就没有感受到过。在交了几个朋友，收了个弟子后，好像也慢慢的记起了。只是，当那个小丫头出现在崇明子的岁月了，房屋有了炊烟，一日有了三餐，人生有了天伦之乐。
云宫后山，黑暗藏不住近北的月色，那一抹白衣，就快要站成凝固的绝色。
“天滴水，北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