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玲珑

神叨叨的婆婆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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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石隐和柳怀舟一路骑马来到秦河边的玲珑门。

    玲珑门没有门。

    秦河,是始皇帝修的运河。它阴阳两岸各平了两条一里长的长街。纵向又各开辟了七八条巷,河面砌了七座拱桥。因其四通八达而得名:玲珑门。

    沿河层层叠叠高耸着飞檐翘角的楼台,挂着各式的灯笼帆幌。河面不窄,但已不再用作运货。一到夜晚,河面上各式花船,秉烛游河,舳舻相接,好不壮观。

    楚馆秦楼也分了三六九等。

    沿河两侧,多是富家子弟聚会场所。阳岸楼宇冬暖夏凉,更是达官贵人的流连之所。

    而背街的小巷子里,多是娼门、茶座和戏班子。

    上午的玲珑门,门可罗雀。花娘们都还未起床梳洗,街上仅有三两人匆匆路过。

    薛石隐和柳怀舟下了马,马蹄声在长街上回响。

    他们要找到珍珠生前所在的晚香院。在秦河阴岸的小巷里。寻了半晌,终于找到了。

    见柳怀舟有些拘谨,薛石隐敲开了门。

    一个龟公打着哈欠探出脑袋来:“找谁?”

    当龟公好几年了,就没有见过早上来寻姑娘的。

    “找紫云姑娘。”薛石隐道。

    龟公打量了他俩一番,警觉地说道:“紫云姑娘还没起,晚上再来。”

    说着要关上门。却被柳怀舟“啪”地一把拍住了门。龟公正要发作,柳怀舟掏出一角银子,扔了过去。

    薛石隐看了看这青年,甩银子的气势,和那妮子早上说话的神情如出一辙。有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

    龟公掂了掂,冷笑道:“你打发要饭的呢?”

    柳怀舟心生怯意,他也不知道给的银子够不够,心中想着老师的嘱咐,紧闭嘴唇,目不斜视。

    薛石隐正欲教训这个龟奴,却听见有个女人说道:“谁啊?富贵,谁在拍门?”

    龟公缩回头去答道:“来了两个客人,非要现在见紫云姑娘。我和他们说了,紫云姑娘还没下床呢。他们就拍门。”

    “你个讨人命债的,还不快去叫紫云姑娘起来,客人来了还不开门,瞧你还这副欠抽的样子。”女人数落着龟公。

    “吱——呀——”一声,门大开了。

    一个老鸨模样的女人穿戴整齐地站在门内。笑容可掬地说道:“二位客官,别和这下贱东西一般见识,我们紫云马上就来。”

    老鸨的目光落在柳怀舟身上,笑容更多了几分真诚。

    薛石隐并不喜欢这种真诚。他走到桌边,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将玉牌摆在桌上,说道:“本官是来问话的,让这紫云姑娘还是快些的好。”

    说完打开了包袱,在桌上摆开了笔墨纸砚。

    本以为要乔装客人,原来是开门见山啊。柳怀舟站在一侧,想着刚才扔出去的银子,有些可惜。

    老鸨见状,唯唯诺诺,打发人去催紫云下来。又腆着脸问道:“不知这位大人要查什么案子?”

    “珍珠,可是你这儿的姑娘。”

    “珍珠?”

    薛石隐道:“撞城墙死的那一个。”

    “噢噢,是她呀。她都死了好多年了。”老鸨一拍手,给两人倒了茶,“大人怎么打听到我们这儿来了?紫云姑娘和她并不熟啊。这珍珠死的时候,紫云才刚来。珍珠的事,我知道的比她多。”

    “那好,本官问什么,你直管答便是。”薛石隐并不碰这里的茶杯。“赎珍珠从良的孙闯,你可有印象?”

    “有印象!”老鸨又让人摆上茶点果子。“他呀,总来找珍珠。”

    薛石隐用袖子轻轻推开果碟食盘。

    “后来就拿着银子来给珍珠赎身了,”老鸨看看他,又好奇地问道:“官老爷,这珍珠的事儿过去这么久了,怎么又开始查了?”

    “他赎珍珠花了多少银子?”

    “一百两现银。”老鸨答道。

    记得真清楚。薛石隐又问:“全是银子?”

    “对!十两锭的,整整齐齐,十个这么码着。我可记得太清楚了。”老鸨捏着绢帕比划着。

    “孙闯能拿出这么多钱?钱从何来?”

    “这我可不知道。当时他说要给珍珠赎身,来问我开什么价。说完没几天就拿来了。”

    薛石隐沉思了一阵,并未书写,而是站起来将东西收拾了起来,抬头扫视了一圈屋子,对柳怀舟说道:“我们上去问话。”

    老鸨抬手拦住了他说道:“大人,紫云马上就下来了,姑娘们都在屋里睡着,您这么上去,不合适。”

    薛石隐皱起了眉头,又坐了下来。

    “姑娘们虽做这一行,但也有松口气的时候。”老鸨将茶杯里的凉茶倒进盂里,又斟上一杯热的,顺势又悄悄打量了一下两人。这仆从穿得倒像个富家公子。莫非早上的消息有误?这个戴玉冠的才是真正的官老爷吧?

    早上天还没亮,她屋里就冒出来了两个黑衣人。黑衣人又是刀子又是银子的,吓得她憋了一夜的尿都快出来了。两个黑衣人也是打听珍珠的事,她也是这么说的。可黑衣人没找紫云啊。临走,还说会有个官老爷来找她,让她把该说的都说清楚,对对对,还让她多说一句话来着。

    “哎呀,瞧我这记性。”老鸨一拍脑袋,“我记得这姓孙的赎了珍珠之后,说过一句话。”

    薛石隐看向她:“什么话?”

    “他说......好像是说他找了一份工,当什么护院。”这又不是一句要紧的话,用得着那两个黑衣人拿刀子吓唬人吗?用银子就够了嘛。

    “哪家的护院?”柳怀舟终于出了声。

    老鸨瞟了一眼他的玉冠,心道正主这才开口啊。便走到了柳怀舟面前,掬着笑说道:“官老爷,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搂着珍珠走了。要不是话赶话说到这儿,我也想不起来呀。”

    薛石隐正要问下去,楼梯有了动静。

    “二位官老爷,紫云姑娘来了。”

    只见这紫云姑娘,梳着松垮垮的随云髻,又留了两绺发丝随风飘着,朱唇玉面,眉头若蹙若舒,丁香纱裙,藕臂若隐若现。身姿如弱柳扶风般,轻盈盈地下了楼。

    “奴家见过二位官爷。”声音带着晨起的慵懒和沙哑,挠得人心痒。

    她叠着手,斜斜地柔柔地这么一行礼,雪白纤细的脖子恰好展露在柳怀舟的眼前,两绺发丝顺着脖子,蜿蜒在胸口。

    一阵香风扑面而来,柳怀舟只觉得燥热得发慌。将手缩在袖子里,使劲掐着大腿。看见桌上的茶水正端起来要喝,却听见薛石隐对他说道:“你到门口去看看马套牢了没。我好像听见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