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王水

神叨叨的婆婆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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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石隐带着柳怀舟往岸上走。申小菱却悄悄拉住丹儿没有离开溪边。

    她俯下身子。虽没有味道,可一想到这地方躺过尸体,还是用帕子捂住了口鼻。

    仔细观察那些石头和痕迹,疑惑更深。她记得当时是有血喷了出来,而现在的石头上,完全没有血迹。无论是孙闯的还是她自己的。

    那么,这些石头上的白色和棕色的印迹是什么呢?

    她忍不住用帕子包裹住一块石头,将它拿到眼前。

    虽然不能确定是什么东西,但她已经十分确定绝对不可能是王水。

    要毁掉一大具尸体,需要将整具尸体长时间地泡在其中,这是基本常识。这还是在能够提纯的前提下。这落后的古代怎么可能拥有这高浓度的酸性物质呢?所以,孙闯的尸体应该是被挪走了,而非被溶解了。

    薛石隐和柳怀舟走到半坡,发现申小菱没有跟来,两人回过头一看,见她正用鼻子闻着一块石头。

    “老师!”太危险了!柳怀舟跑了回去。

    薛石隐却十分镇静,他负手站在高处,望着那个小小的身影,眼神中甚至带着一丝欣慰:早就知道,这个说法,能瞒住所有人,却一定瞒不住她。

    就算是失忆了,骨子里带着的,终究会翻腾出来。

    申小菱握着石头,正好也看向薛石隐。发现他站在那里,并不好奇她发现了什么,只静静地等待着。

    他是知道的!说不定知道全部!这个念头窜进她的脑海里。

    她小心翼翼地用手帕包住石头,攥在掌中,让丹儿将她朝他一步一步地推去。

    只见那个人的青衣迎风披拂,眉目清逸如画,面庞清隽却又像蒙上一层薄纱般,看不真切他的喜怒。

    竟没有认真注意过他。申小菱想着,望着,离他越来越近。

    她仰望着他,对身后的两个人说道:“你们先回仓库,我与薛大人有话要说。”

    柳怀舟和丹儿应了一声,快步走开了。

    申小菱摊开手帕,露出石头,问道:“薛大人可愿意解释一二?”

    薛石隐眯眯眼,勾勾嘴唇:“需要我解释什么?”

    相貌未变,声音亦未变,申小菱却觉得他脱胎换骨了一般。

    “尸体不是在溪边被处理的。”她已十分笃定。

    “对。”

    “是你救了我。”

    “不是。”他的人救的,不能算是他救的吧。

    “尸体是你处理的?”她问。

    “是。”他的人处理的,也可以算是他处理的吧。

    “棕色的印迹是遮盖血渍留下的。”她陈述着。

    “是。”

    “白色的印记呢?”

    薛石隐淡淡地说道:“毁了他的脸和伤口,总会有些洗不干净的地方。”

    江湖传言,鹤喙楼的化尸水能够将尸体化为一滩血水。事实上,鹤喙楼的死士早已自毁面目和身上一切可以被识别的瘢痕,药水为的是毁掉鹤喙锥和不可落入敌手的证据。这药水就装在随身携带的银壶内。

    申小菱疑惑地看了看他:“用的是我说的王水?”

    “大概是吧。”

    申小菱想了想,说道:“多谢薛大人。”

    他微微一笑,“谢我什么?”

    他眺望着层峦叠嶂的远山,身边的女子静静地坐在轮椅上。

    站和坐,看到的风景是不同的,但山还是那山,水还是那水。

    她缓缓说道:

    “没有了尸首,民妇就不用再担心救命的恩公会被牵连。”

    “既如此,你可信我了?”

    申小菱下意识地拍起了马屁:“薛大人如此——”

    薛石隐一抬手,阻止她说下去:“我也有话问你。要么,你说实话,要么你就别说。”

    “大人请问!”只有知根知底,才能并肩作战。

    “你说的王水,是从何得知?”

    “民妇从一本书上看来的。书上有描述,说可毁肉摧骨,可融金断铁,却不能化银和琉璃。故而可以装在银瓶或者琉璃瓶中。”

    “书名为何?”

    “化学”申小菱说这两个字时,以为自己会笑,却说得一本正经。

    薛石隐说道:“你说的书,我不曾读过。我读过《化书》,也是讲炼制各类奇药。你的书可能借我一读?”

    “民妇已经没有这本书了。”

    “王水的方子,书中可有记载?”

    “见过,但民妇已经忘了。”能记得它的特性已经不容易了。

    “好吧,”薛石隐有些不喜欢她一口一个“民妇”,太疏离了。他整理了一下袖子。“还有一个问题。”

    “大人请讲。”

    “你到底要查什么人?”

    申小菱犹豫了。

    没听见回答,薛石隐低头看她,对于自己这么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没有信任是合理的。若不是见她已经孤立无援,查不下去,步步惊心又处处掣肘,也不会这么贸然出现。现在要获得她的信任,必须从细处着手,所以孙闯的尸体他让人处理了,又故意留了一点痕迹给她。

    人,只有自己发现的真相,才是信得过的。

    薛石隐道:“我且猜一猜吧。我刚进杭州城,就听说明王请了诸位喝茶,不久又开了赏荷宴……”

    “是,传闻如此,我必须查出是谁派孙闯来杀我,这个人与那十四张字据是否有关联。是否与丁墨接近我有关。”申小菱心一横,干脆都说了。

    见她这任人摆布的神态,青衣男子沉声笑了:“我帮你。”

    申小菱抬头看他,一副你开得起价我就给得起的模样:“你需要什么,尽管说,我不会让你白白帮我。”

    薛石隐放声笑了起来,惊得身后小树林中小鸟不停扑腾。

    他提了提蓝花布的包袱,说道:“有关案子的事,你不可对我有丝毫隐瞒。我要写卷宗的。”说着,迈开步伐往仓库走去。整个人像是又变回了之前的薛大人。

    “这么说,你真是银台司的执笔?”申小菱始终有些难以置信,快速转着轮椅追上去问,“为什么还会处理尸体。”文绉绉的,一点也不像是会做这事的人。

    薛石隐闻言,忽然停下步子。手伸进包袱里,摸来掏去。

    终于,找到了。

    他蹲了下来,修长而洁净的手指在申小菱眼前展开。掌心里躺着的,正是那枚云鹤金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