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漏洞

神叨叨的婆婆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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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一早,柳怀舟还是一身灰衫,候在月亮门外等待。

    昨日老师烦躁易怒,不知今日可平静下来了。自己谨言慎行才是上策。

    前天在河边,突如其来的危险,让他意识到螳臂挡车的无助。当年,他护不了父亲,以为是自己弱小,现在,他已经及冠,仍护不了老师。

    连着两个晚上,他一直都在细细回想河边的情形。对方有官身,有护卫,又有剑。他赤手空拳,就算是以命相搏,不过是以卵击石。他不怕死。可他的死,也不过是对方的剑下多一条人命。

    不知道老师卷入了什么纷争。但身为其弟子,就理应为其分忧解难。然而,当下,他能做的也就是学习几个数字。

    “柳家兄弟,夫人请。”常静走来唤他。

    柳怀舟老老实实地进了院子,见老师正坐在辛夷花树下。旁边一个小几,上面有一个锦盒。

    早晨用膳时,罗兰姐姐就来和他悄悄说了。说老师专门去点珍阁买了好东西送给他。问她是什么,她又神神秘秘地不回答。莫非就是这个锦盒?

    “老师。”柳怀舟作揖。

    “怀舟,昨天交给你的账本可誊写好了?”

    “学生已经誊写好了。”柳怀舟去书房拿了一叠纸,交于申小菱。

    申小菱翻了翻,数字明显比前两日写得更熟练了。说明他一直在练习,也不多评价,问道:“我懒得看。你就说说,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柳怀舟想了一想,说道:“这账本乃是清河坊铺子六月的账本,每一日都记录非常详尽,学生并未发现特别之处。”

    申小菱点点头。很正常,这就是流水账的特点。她站了起来,进了书房,又招手让柳怀舟也进去。

    她在几张纸上,分别画几条竖线,又分别写了名目:现银收讫,应收款项,借款,店铺花销,收入等等。

    “这样,你今日的任务,就是把这账本里的每一笔款项,找到它对应的名目。左边写日期,中间写额度,右边则是备注。”

    “还请老师说说,备注是何意?”

    “就是附注。谁买的,谁卖的,谁收的钱。凡是账本上有的,你都写上。从上往下写。像这样……”申小菱提笔做了一个示范。

    柳怀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只是,你可练好那些数字了?可别出错。”申小菱抬头看着柳怀舟。

    灰衣青年胸有成竹地点点头。这几日,他夜以继日地练习着,早已烂熟于心,体会了它的妙处。

    “好吧,你忙吧。”申小菱拍拍手,背在身后,走了出去。

    柳怀舟心里想着那个锦盒,见老师没提,摸摸鼻子,也许那个盒子本就不是给他的。不再多想,提起笔,埋头疾书。

    申小菱去了花厅,岑管事已经候着了。

    岑管事将一摞本子摊在桌上,重要的地方都叠了一个折角。

    “东家。查到了。”

    “说说吧。”申小菱一边翻着本子,一边听岑管事回话。

    “城南库老曾头那里的木头,一共八十根荷木。是今年六月从闽北发的。”

    “谁去签的?”

    “是柳掌柜去签的。”

    柳怀舟的父亲。

    申小菱心中警钟大鸣,这个糊涂掌柜莫非又犯了老毛病?

    岑管事见申小菱皱了眉头,上前指了指合同的细则,说道:“合约并无问题。您看这里,甚至详细列出了每一根木头的发货尺寸和发货条件。”

    申小菱舒了一口气。

    “发货的时候,谁验的?谁跟的货?”申小菱问道。

    “也是柳掌柜。他今年去守了半个月。据同去的小伙计说,他每日跟着山民住在一起。就怕出纰漏。”岑管事处事不偏不倚。

    申小菱问:“既如此,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东家请看。”岑管事又翻出一页。“码头收货,交货时,是王管事签的。”王管事是负责所有库房的管事。

    “有何不妥?”申小菱手指贴在单据上,逐字逐句地看着。

    “这是柳掌柜的行货志……”岑管事托着本子,正好与收货单据对比。

    行货志是发货后每一日清点货物数量和查验状态后做的记录。

    “柳掌柜的行货志,七月二日下桐庐县富春江码头,王管事派船接讫。而后,柳掌柜是留在桐庐县,安顿的马队。”

    接讫就是确认货物状态无误了。可为何要走水路?这是逆水行舟。

    “王管事的行货志呢?”

    “在此处。您看……”岑管事指着一叠纸:“我看着像是新笔迹。一日填的。您看这墨汁浸透的程度。”

    “王管事来了吗?”

    “没有,他今天去巡城南库去了。”岑管事道。

    “这入库单子是老曾头填的?”申小菱指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问道。

    “老曾头识字不多,也就会写这几个大字。”

    “那库里的木头被砍了一截,是谁做的?”

    “还不得而知,须叫老曾头问话。”

    “好了,你先下去吧。王管事回来了,让他来见我。”

    基本水落石出了。申小菱揉揉眼角。才一大早,却感觉如此疲惫。

    岑管事退了几步,又想起来了什么:“东家。”

    “嗯?”

    “有件事……”岑管事有些犹豫。

    “说吧。”

    “这次柳掌柜下闽北,应该是多带了一个人去的。”

    “一个人?”

    “论理,他该跟船回杭的,却没有跟船。有伙计说,好像是看到了他儿子也在混在运货的马队中。”

    “好,我知道了。”申小菱道。

    申小菱觉得自己有些累。事情很简单,但发生这些事情,说明管理出了漏洞。无论是规矩,或者是人,都没有做好。

    她慢慢踱着步子回了芷苑。看到几上给柳怀舟买的玉冠,又看看书房里埋头苦学的灰色影子。

    她已经能猜出一个大概了。

    柳掌柜为了让柳怀舟跟着学徒,去闽北进货时带着他一起去的。但她定的规矩是不允许带家眷出行。所以他为了掩人耳目,该上船的时候,没有上船,带着儿子陆路回杭。

    王管事很有可能在水运上动了手脚。如果柳掌柜上了船,就有监督之人。然而他没有。

    所以,该怎么做呢?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拿起了几上的锦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