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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墨站在仓库里。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窗户被他关上了,房里黑鸦鸦的,又漫着刺鼻的气味。这里的确不是一个求亲的好地方。
申小菱的反应,不在他预料之中。
她没有双亲高堂,自然只能直接和她提。能有一个谈得来的男子提亲,寻常女子应该是欢喜的吧。若她对自己无心,看在多年朋友的面上,最多也就是婉言拒绝罢了。而她是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也有可能觉得受到冒犯。
故而,他想过她会害羞,会瞠目结舌,会拒绝,会逃跑,或者扇他一耳光。
就是没有想过她会用一种失望又悲哀的眼神,不发一语地看着自己。
坐在马车上,申小菱靠在车壁,随着马车晃动着,她眉头轻轻地蹙动着,神情是罗兰从未见过的哀伤。刚才丁帮主是说了什么让夫人难过的话吗?
良久,申小菱嗓音沙哑:“罗兰,你坐到外面去吧。”说着,她用手挡在了额头。
罗兰才不会这么听话,她摇摇头:“我不出去。您不开心,说我一顿,打我一顿,出出气。您难过,我陪着您一起难过。”要是罗曼在,肯定会骂她不懂事了。
申小菱抿着唇,努力克制着情绪。眼眶还是红了。
“可是刚才丁帮主欺负您了?刚才我就不该出去。还是怪奴婢这臭鼻子,不识时务,打什么喷嚏!”罗兰很少自称奴婢。
申小菱看看她,哑着嗓子,缓缓说道:“他没欺负我。”
他只是要娶我。
活了两世,第一次有人求婚。她没有心跳如鼓,也没有羞涩脸热。她对他没有男女之情,确有挚友之谊。难言之隐关乎性命,说不出口。除此之外,她对丁墨没有丝毫隐瞒。他怪她,无可厚非,至少还能谈笑。但求婚......
如此这般,朋友也没得做了。
“夫人,您怎么哭了?”罗兰拿出手绢轻轻给她沾着眼泪。
罗兰一副“你不用说话,我都特别懂你”的表情。
夫人是喜欢丁帮主,被拒绝了吧?昨天陪着吃饭聊天,丫头们都看在眼里。总听人说寡妇难熬,果然如此。
“夫人,不知好歹的人太多了。咱犯不上在意!天下郎君又不止他一人!”
夫人那么善良,长得美,还会做生意,丁帮主真是有眼无珠!所以,还得找个老老实实的,柳怀舟那种也不错,就是长得稚嫩了点。
“不是你想的那样。”申小菱原本有一些哭意,被罗兰一搅和,消散了不少。
罗兰心想怪道姐姐总说她。夫人被拒绝了,面子上是挂不住的。她怎么能说出来呢?
申小菱看着罗兰的模样,知道她在胡思乱想,懒得纠正。总不能真和一个小丫头说自己被求婚了吧。
她叹了一口气,心里百转千回。
被她当做挚友的丁墨,对自己说的不是:“你嫁给我好吗?”,也不是“你嫁给我吧!”。而是说的“你嫁我吧”。
想着刚才他的眉眼唇角都带着温柔的笑意,却依然能察觉出其中带着一丝半缕的不甘愿。
她心乱如麻,萧伯鸾的那句话,就像是紧箍咒一般,再一次回荡在耳边,萦绕在心头。
她决定去官驿找萧伯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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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无名小院,梧桐树下。
知雨站在萧伯鸾面前。
“属下去了马家村。”
“离杭州多远?”
“一百二十里。”知雨答。
呵,申小菱说了谎。
“继续说。”
“马家村三十二户,都是本地耕种的农户。里长也确认村里来过申小菱,是马于氏发现的,到村里来救的她。马于氏二十四岁,丈夫马小五是六年前从了军。”
“六年前?从什么军?去的哪里?村里就他一个人去当兵吗?”萧伯鸾问。
“有放过征兵的告示,村里适龄村民并不多,当年,就他一个人去了,再也没回来过。村里人并不知道去的是什么队伍。属下还在追查。”
“征兵的告示,村里有没有保存?”
“没有。”
萧伯鸾站了起来,走到门边,思考了片刻才开口道:“申小菱的出现,可有什么疑点?”
“有!”知雨答。
萧伯鸾转身看过去:“详细说说。”
“里长说,马于氏从娘家回来的路上,听到孩子的哭声,发现了申小菱断了气。马于氏抱着孩子回来,又到村里找了几个人说是要去把孩子娘的尸首拉回来。结果到了山谷里,发现孩子娘,也就是申小菱,并没有死,还有一口气在。几个人将她拖回村后,昏迷好几天。醒来了就说大家都听不懂的方言。”
“方言?”萧伯鸾回忆了一下申小菱的口音,确实与小四的口音有很大出入。难道之前的小四的口音是装的?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他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坐了下来,先稳住心神。开口问道:“可知道大概是什么地方的方言?”
“里长说不清楚。是他没从未听过的音调。”
“还有什么?”
“里长说她醒来就一直哭,不要孩子。是马于氏一直在照顾那个孩子。”
“申小菱身上携带着至少三千两银票,村里人没有见财起意?”萧伯鸾问,三千两银票,对于农户已经是天大的巨款。山谷里杀人灭口,不,不需要灭口,只要收赃远走他乡,根本无人知晓。
“马于氏一直护着申小菱。里长他们应该不知道有这么多银票。”知雨道。
“你再去查一下马于氏。”萧伯鸾不相信人性本善。所谓的善,只是开价更高的恶罢了。一名农妇,对三千两银票不动心,那她一定有更为重要的秘密。
“是!”知雨抱拳。“另外,属下还去了山谷,山谷里确实有马车残骸和几具尸骨。由于没有人安葬,日晒雨淋,骨质变化很大。属下已经把尸骨都收回来了。”
萧伯鸾道:“可有什么发现?”
“一共三人。两名女性,一名男性。还有一匹马。”
“男性?”看来申小菱说的也不全然是假话。
“是,三十五岁左右,头骨被击碎,是其死因。从他骸骨位置、形态,以及手骨变形的角度来看,应该是一名马夫。”
呵!萧伯鸾在心里冷笑了一下。“寡妇”?她为了给那个孩子正名,倒是花了一番心思。
“另外两具女性,一名十五、六岁,一名不到二十岁。都不曾生育。这是属下粗查的结论,死因还需要详查。”
萧伯鸾手指敲敲座椅把手,道:“你刚才说,她们都不曾生育?如何辨认的?”
“从骨骼缝隙,尤其是盆骨就能看出。”
“活人是否生育过,也能查出来。”萧伯鸾是肯定的。他的手依然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座椅把手。
知雨道:“是。”
这就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