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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客厅。
赵明诚早想找个借口开溜了,奈何李格非尽心尽责,硬是要接着教导经义。
一个上午的时间,在李格非的悉心教导下,赵明诚的经义水平还真提高了不少,《尚书》有些繁杂的论题都知道解答了。
赵明诚毕恭毕敬道:“学生愚钝,让老师费心了。”
李格非啜一口茶润喉,笑道:“老夫看德甫聪明过人,只须潜心攻读几年经史,金榜高中指日可待。”
说完又长叹一声:“可惜如今朝堂被新党把持,有志之士皆噤若寒蝉,每天诚惶诚恐如履薄冰,生怕被汝父迫害。”
得,又扯到这话题了。
赵明诚眼眶泛红,幽幽道:“唉,家父鬼迷心窍,非学生所能规劝的。”
李格非身体前倾,低声道:“德甫,以后有隐秘消息一定要立即通知老夫。”
“是!”
赵明诚口不对心道。
“这段时间,对于咱们来说是一场恶梦,不知多少同僚夜里被惊出一身冷汗。”
李格非捧着茶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听他这般说,赵明诚心凉了半截。
看来今早朝堂又有旧党被驱逐了,这未来岳父才有感而发。
你们旧党新党随便折腾,可别耽误俺讨婆娘啊!
两方矛盾加深,自己娶李清照的难度就更大。
赵明诚遂郑重说着:“老师且放心,学生会时刻盯着家父。”
“善!”
李格非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赵明诚暗自腹诽,说那么多就是想让他这“间谍”发挥作用呗。
见时辰不早了,赵明诚拱手告辞道:“那学生先回了。”
李格非笑着邀请道:“留下用午膳吧。”
还能蹭饭?
赵明诚压根没有推辞的理由。
……
“愚晚见过婶婶。”
膳厅里,赵明诚对着一个雍容的美妇行礼作揖。
她应该就是小清照的继母王氏,宋时翰苑名流,十九岁即中状元王拱辰的孙女。
气态优雅,一看就是诗书门第出来的。
不得不说,李格非年轻时是真吃香,第一个妻子是丞相王珪之女,即小清照的生母,因难产而死。
续弦就是眼前的王氏,不过她虽不是小清照的生母,却对她视如己出非常宠爱。
王氏先打量着赵明诚,才虚扶道:“不必多礼,就当是自己家。”
桌前的一个十岁清秀小童又跟赵明诚行礼,声音稚嫩道:“见过兄长。”
李格非眼里满是溺爱道:“这是老夫幼子李迒。”
赵明诚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玉佩,微笑道:“兄长送你一个见面礼。”
玉佩晶莹剔透毫无瑕疵,李迒看一眼就喜欢上了,却是不敢接,眼睛看向李格非。
李格非皱眉不悦道:“德甫,快拿回去,这太贵重了。”
赵明诚忙道:“老师,这又不值什么钱,初次见面,学生还嫌送得太寒酸呢。”
“你呀你!”
李格非笑骂了一声,便示意李迒收下。
其实他看一眼成色就知道这是上品白玉,价格绝对不下一百贯。
但是德甫一片心意他也不好拒绝。
王氏高兴招呼道:“小诚,吃饭吃饭。”
饭桌上摆着几个家常菜,另还有外面酒楼打包来的烧鸭、葱泼兔。
饭桌上不见李清照,赵明诚没什么意外,这时代女眷不能跟客人同桌吃饭。
唯有正妻才可以,比如赵家,大嫂二嫂就不能一起用膳。
这该死的封建陋习!
王氏提了筷子帮赵明诚夹菜,笑眯眯道:“尝尝,看合不合你的胃口。”
赵明诚忙客套道:“婶婶,我自己来就行。”
王氏笑道:“还客气什么啊,快吃。”
“多谢婶婶,您也吃。”赵明诚尝了一口竹笋,点头赞道:“味道真好。”
王氏的目光紧瞅着他,暗地里点头,此子相貌俊逸气质出彩,观面相还是个福相。
于是她状似无意道:“听说小诚颇擅诗词?真巧,我家清娘也是满腹经纶,你们倒是挺般配的。”
来了来了,丈母娘看女婿,赵明诚心下一喜,面上装作害臊的样子,只顾低头扒饭。
王氏愈加满意了,容易害羞说明小伙子真诚,当真应了名字,便询问道:“小诚,家里可安排了亲事?”
啪!
李格非实在忍不住了,筷子往桌上一放,斥道:“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王氏瞪了他一眼,犹又不甘道:“小诚啊,婶婶可得告诫你,娶妻一定要娶门当户对、有共同兴趣的良人,比如我家清娘吧,一堆粗鄙男子上门提亲,婶婶哪会同意?这不是害了她么,但小诚就你的条件来讲……”
“好了!”
李格非脸黑成了锅底,打断道:“你个妇人有完没完,让德甫看笑话不成。”
王氏见他真生气了,便不再说话,给李迒赵明诚二人夹菜。
心下的念头却没熄灭,瞧瞧此子这般优秀,哪能轻易让他溜走。
赵明诚暗笑,这未来岳母还是个热心的话痨。
李格非暼了赵明诚一眼,神色有些复杂。
不是德甫不好,相反,在他眼里,德甫是极为出色的年轻人。
关键是他爹!
现在是针尖对麦芒的时刻,自己若是跟赵挺之结亲家,那成啥了?
在官场上就要众叛亲离,被朋党耻笑,被同僚讥讽为“卖女求和”的懦夫,更要被老师苏轼、黄庭坚疏远……
……
吃完饭,赵明诚便告辞离开李家,临走时王氏还叮嘱以后要多来。
怀着愉悦的心情走回太学,行至龙津桥,迎面却碰上李迥和张邦昌两人。
“德甫,你好生吝啬,为了逃避请客竟几天不出门。”
李迥气势汹汹走过来,一脸愤怒,夹杂着嫉妒。
赵明诚奇怪道:“汝有疾乎?”
没病干嘛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张邦昌不忿道:“别瞒了,可是你最近发了一笔横财。”
赵明诚斜睨道:“你们怎么知道?我有钱的消息,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
李迥推搡着他,口中羡慕道:“那香水让你小子赚翻了吧?也不知哪里搞来的配方。”
赵明诚这下真惊讶了,自己制作香水的秘密瞒得很严啊,便严肃道:“你如何知道的?”
“这全城人几乎都知道了。”
两人一齐翻白眼。
什么?
“可别要哄我。”赵明诚不信道。
“来,你家走一遭。”
李迥拉拽着他走。
赵家。
门外车马如龙,乌黑黑的一片人摩肩擦踵,妇人占大多半,攥着帕子双手护住娇躯怕被人占便宜。
躲在巷子里的赵明诚都懵了,嗓子嘶哑地问:“她们这是为何而来?”
“呸!”李迥啐了一口,道:“何故装蒜耶?不就是为劳什子香水。”
赵明诚暗自叫苦,这下被惦记上了,他钱赚够了真不想继续做啊。
张邦昌奇道:“你闷着脸作甚?有钱送上门你不要?”
赵明诚叹气道:“吾乃雅士,不欲沾染铜臭味。”
“嘁!”
李迥嗤笑,满脸不屑。
赵明诚摸出一块小金锭,递给李迥道:“帮我驱赶走她们,这归你了。”
李迥顺手接过,大摇大摆走出巷子,洪声道:“赵明诚在西瑜林巷的土窑里快活呢。”
唰唰唰!
如风一般的速度,眨眼间人群就作鸟兽散。
赵明诚察看四周,这才放心溜进家门。
刚到家,赵明诚跑到老娘的院子里,大喊道:“娘,你又跟邻里乡亲多嘴了吧?”
不一会,赵母面有臊色走出来,凤目圆瞪道:“兔崽子胡说个甚?娘岂是嚼舌根的人?”
看老娘这模样,赵明诚基本可以确定了,就是她走漏的风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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