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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去宾客的将军府十分清净,小厮丫鬟井然有序的收拾着宴会的残羹桌椅。
在沈银秋所在的客厢,陆荼芝欲说还休的看着万俟晏道:“晏哥哥,我已经将沈家二小姐留下来了,你……”
万俟晏坐在床边守着沈银秋,听了陆荼芝的话只简单的道了句谢谢,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
陆荼芝跺了跺脚,泄气的坐下,盯着沈银秋左看右看,她承认对方弹琴那会儿她看入迷了,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淡然的人也没有听过那么独特的曲子。
沈家二小姐很好,不像外界传的那般无礼,可是晏哥哥为什么要对她这么特别?!对她都比平时冷漠了。
她一脸的苦恼,没有忍住这种被当做透明人的气氛,挑起话题道:“晏哥哥,她的眼睛上的纱布已经湿了,不取下来吗?”
万俟晏眸光闪动,深思片刻,弯身揽起沈银秋的脖颈,白净灵活的手指轻快的解开绑在发后的活结,一圈圈的取下。
陆荼芝惊讶的直接站起身,有些委屈的看着万俟晏温柔的神情,她从小和晏哥哥一起长大都没有得过这种待遇!
陆荼芝看不下去了,轻哼了一声,转身就离开,候在一旁的两个丫鬟看了一眼万俟晏,紧跟着主子而去。
陆荼芝走的气冲冲,在门口险些和前来看望的陆夫人相撞,幸好及时刹住了脚步。
“娘!你没事吧!”陆荼芝看着吓退一步的娘亲,立马上前扶住担忧不已。
陆氏轻点了一下陆荼芝的额头,半责怪半担心道:“为何走的这般匆忙?摔倒了怎么办,女孩子家家的莽莽撞撞。”
陆荼芝仿佛找到了避湾港,挨在她娘的肩膀上低语道:“娘,晏哥哥对那个沈二姑娘很特别。”
陆氏眸光朝里瞥了一眼,当然看不见人影,被层层的帘纱挡住了视线,她如何不知自家女儿的心思,但她们是不会同意的。
万俟晏的身子情况,他们都知根知底,说句不好听的随时去了都不奇怪,再加上侯夫人的霸道的性子,他们怎么忍心让自己女儿受苦。
陆氏慈爱的抚摸着女儿的发丝道:“芝儿别难过,你晏哥哥还在里面?”
“嗯,他自己身子都不好还守着沈二姑娘不肯离开。”陆荼芝幽幽道。
“你晏哥哥这么多年都没有情绪外露过,如果沈二小姐能让他高兴,你舍得去阻止去让她不高兴吗?听话,忙了一天累了吧,跟娘去休息吧。”陆氏搂着陆荼芝的肩膀,将不开心的女儿带离客厢。
而客厢里,万俟晏和沈银秋呆在一起于理不合的事,她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沈二姑娘琴弾的好没错,可有眼疾。是尚书大人的那边的外甥女没错, 可依旧是庶女。若万俟晏有心,沈二姑娘也算是高攀了。
陆氏想着,低声哄一心钻到万俟晏身上的女儿。末了,她疑惑的问道:“芝儿,你哥哥去哪了?莫非又逃了?”
“哥哥应该回房了,出了这事,娘有看中的嫂嫂了?”陆荼芝也被这事转移了注意力。
陆氏笑而不语,心中自有想法。
而陆护君在自己书房坐着,正望着书案上的兵法发呆,脑子里总是回想起沈银秋苍白的脸,最后他恼怒的一把将兵书扔到窗外,却又突然回神,飞身而起抓住半空中的兵书,清襟靴子一点水面,踏水而行,回到湖边。
守在书房外边的小厮,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主子忽然现身在不远处的湖道边,后知后觉的开始啪啪鼓掌。气的陆护君隔空将兵书砸到他们脸上,疾行而去。
小厮赶紧接住兵书放好,追着主子离开的方向赶去。
陆护君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等回过神来已经站在客厢的门口,他深吸一口气问向他行礼的丫鬟道:“小姐在里面吗?”
丫鬟道:“回少爷,一刻钟前夫人来把小姐带走了。”不等陆护君再多问,她补充道:“里面就剩下晏少爷和他的婢女。”
闻言,陆护君轻抬下巴,丫鬟很有眼力的打开房门喊道:“少爷请进。”
变相的也算是在给里面的人打声招呼。
万俟晏神色不变的坐在床边,手里抱着个汤婆子取暖,听见脚步声抬头望了陆护君一眼微微颌首。
陆护君上前,先是看着万俟晏不算好的面色,又转到拆开了白绫的沈银秋身上,暴露完整的五官,说不上和他之前见过的女子有什么不同,但就是能让人特别清晰的印在脑海中。
他看了两眼,又看了两眼,直到万俟晏出声问道:“陆兄?”
陆护君心里慌张,面上故作镇定的应了声嗯道:“你准备怎么安置这个沈二小姐? 一直守着?”
万俟晏轻咳了一声,“大夫说她寒气入骨,恐会发起高烧。”
陆护君想说,她发起高烧和你守着有什么关系,毕竟你也不可能照顾沈小姐不是!但是看着万俟晏潜藏的那一丝柔和,嘴唇动了动没有说出来。
他干站了一会,默默的走到一旁椅子坐下。万俟晏用余光注意到也没有说什么,若不是身份不合适,他可以把沈银秋带出去将军府养身子。
沈银秋尚在昏迷中,自然不知道被两个大男子谜之注视的感受。
再说回去沈府的张氏等人都带着难过之色,管家和丫鬟在门口迎接她们进来,看着夫人小姐一个接着一个下马,唯独不见二小姐和她的丫鬟,虽然心中疑惑,却恪守本分的没有多问。
张氏带着女儿直奔老夫人的院子,后宅的事除了关于刘氏的,其他沈蔺如都不喜过问,重要的是今天不是休沐,因为一个不被看重的庶女而找人传话给老爷,没必要。
即使那天沈蔺如特地过来警告她不要闹的太难看,丢了丞相府的脸。张氏被训的很难过,但今日这事还真不会丢丞相府的脸,怎么说也是意外!
她们风风火火的准备找老夫人商量,也有丫鬟急急忙忙的传话到西院,刘氏难得没有露出懒态躺在软榻上,而是站在书案前,手执狼毛笔,时不时的看向探进窗边的冬兰,正在作画。
清流和清宝一左一右的候着,前来报信的丫鬟噗通跪在地上,许是看中这西院厢房地上铺着的羊毛毯,丝毫不怕膝盖疼。
“姨娘!夫人归来了,可是二小姐却不知所踪。”
刘氏描画的手一顿,笔尖在宣纸上蔓延了一点墨,把整张画都毁了。此时却没有人觉得可惜,清流清宝都齐齐看着报信的丫鬟,眉头紧皱。
刘氏没有放下毛笔,而是继续的画下去,声音还算平静道:“怎么说。”
丫鬟抬头看着她,又低下头说:“方才夫人回府,一脸难过,带着小姐们直奔老夫人的院子,看起像是发生了什么事。”
刘氏终于把狼毛笔扔到一旁,绕过书案走到水盆边,清流立刻给她用温水净手,清宝则拿着干净的柔布给主子擦干水渍。
“就是说她们现在在老夫人的院子了?”刘氏垂头盯着清流给她擦润手膏。
丫鬟连连点头,刘氏赏了她一锭银子道:“做的好,退下吧。”
清流帮主子系上翠纹织锦羽缎斗篷,不用问就知道主子要出门了。
刘氏沉着脸,踏出西院朝着老夫人的院子走去,她要去哪里根本不用顾忌什么。
张氏将整件事跟沈老夫人说了之后,沈老夫人目露喜色,“就说这个蹄子不吉利!出了这事也好,免的回来碍眼,她那个性子和人联姻只会坏了我沈家的名声。若是在将军府出事,将军夫人就会对我们心中有愧,以后走动起来只有益处,金秋也不小了,该说婆家了。”
语毕,她笑意盈盈的看着沈金秋,满腹的算计。连假装为孙女难过的虚伪都没有。
沈雪蓉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的祖母背脊有些发寒,是不是除了大姐姐,她们在祖母的心目中也跟沈银秋一样呢?
她一向听张氏的话,此时却不敢再做深想。
沈银秋如果不够命硬,只怕是要死了。这么冷的天掉进湖里,那个脸色都跟死人相似。可以除掉了一个讨厌的家伙,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张氏和沈金秋陪着老夫人说笑,说到宴会上的事情时,沈老太的目光落在低垂着头的沈雪蓉身上。
沈雪蓉有股不祥的预感,身形一抖,只听她的祖母冷声道:“到年纪该嫁人了为自己谋出路,我这个当祖母的不反对,但若是无视我这个老太婆,擅自主张的人,哼!就该动脑子想想后果了。”
沈雪蓉再怎么不精明都能猜出来这沈老太指的就是她,立刻跪了下求饶道:“求祖母宽恕,孙女知错了。”
“错在哪了?”张氏深得沈老太的宠爱,简直是被当做女儿对待。竟越过沈老太问话,沈老太也没有不满的样子。
沈雪蓉哆哆嗦嗦,偷偷看了一主母和祖母,有些屈辱的说道:“雪蓉不该不听祖母的告诫。”
沈金秋掩嘴一笑:“你是错在不自量力。”
张氏笑拍了一下沈金秋的手背,看向跪着的沈雪蓉时又恢复冷漠的神情,“念你过去还算听话,今天是初犯又没有造成什么后果,便饶了你这回,起来吧,回去为你的祖母抄上一百遍道德经,为你祖母诚心祈福。”